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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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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阳霞举,一重重宫殿的琉璃瓦上闪动着庄丽而祥和的金光就如同过去每一个清晨一样。

从南掖门至紫宸宫一路,同时被旭日照亮的,却是战死枕藉的军人与渗入朱墙砖缝的斑驳干涸的血污。

既决定了走这条路,便不能再有兵不血刃的幻想。那些死去的兵士,无论禁军还是御林军,都按谢澜安的指令厚葬,发双倍抚恤。内庭百余宫人在皇城新主的命令下足足泼水洗刷了三日才将中殿的血迹洗去。

终在二月初五这日

由禁军把控的城中里坊各道坊门亦解了禁惶惶不知宫城变故结果如何的朝臣们纷纷着朝服齐聚于凤阙之下的广台。

清风自高台吹拂下来久未露面的庾太后立在阙楼上映入群臣视野。

只见庾嫣身着一袭上皂下缥的谒庙朝服,衣上绣着古朴繁丽的祥纹。与这套后宫等级最高的服制相比妇人的面容却透出几分掩不住的憔悴,黑白参半的发髻在晨风中微微颤瑟。

站在太后身左尊位的,却是一名年轻女郎。

女子换了一身青玉色飞??裾,一头乌黑的头发挽成飞天髻,簪戴镂金?,两道俊长的双眉间罕见地以朱砂点成一枚凤翎形的花钿。

丹凤欲飞为她本就丽若冰雪的面容增添了一分神彻绝艳。

而她身上所罩的那幅星纬龙纹曳地长氅,更显示出逾过规格的威凛。

谁都认得谢澜安可此刻底下的朝臣们哪敢认这威仪浩荡的女子就是那位谢家宝树?

不敢置信的同时许多人心中又生出果然如此的欷?。

皇家与谢氏的较量僵持了整个正月今日出现在阙楼上的若是陛下那便是谢家败了若是谢澜安自是皇帝没能斗过这手腕非凡的女子。如今的结果一目了然。

谢澜安今日连龙纹衣袍都敢穿在身……大玄真要换主了吗?

就在群臣内心彷徨窃窃私计之时谢澜安微一侧眸庾太后仿佛被一道冷矢射中紧了紧手心开口:

“诸卿无须疑虑。先时宫闱生乱幸得谢中丞护持今内乱已平已是无碍。只陛下在兵斗中受到惊吓太医嘱休劳静养这段时日是无法会朝了。

“不过陛下龙躬欠安犹不忘国事已与哀家商议立大皇子为太子追封绾妃成氏为恭娴皇后除谢澜安为太子太师御史中丞兼任左丞相在他养病期间便由谢……谢相代为摄政监国。”

摄政相国!百官轰然。

说完这段话的庾太后几是咬碎银牙恨过之后她又不禁悲戚地转看谢澜安仿若在问:如此你满意了吗

三日前,谢澜安软囚皇帝后,差人给长信宫传了句话:“要不要你儿子和孙子性命,全在太后一念之间。”

庾太后闻信,肝胆俱裂。陈?是她独子,那尚不会说话的婴孩更是陈氏最后的独苗,谢澜安都有胆量走到这一步,庾太后不敢赌她还存什么仁心。

她只能配合谢澜安的要求。

谢澜安神色淡然,以嘉奖的口吻道:“太后做得很好。”

庾太后何曾被人用这种上位者的语气对待过,这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嘶哑地笑了声:“一个丞相之位,还不足以入你的眼。”

庾太后心明如镜,今日这场宣告,不过是谢澜安过渡的一步。

这女子是为了让朝臣顺从地接受现实,稳定京内治安与外郡藩镇,才逼她出面扯出这个幌子。

她要的是治国之权!

太后想得到的事,底下那些老谋深算的老臣又如何不懂?摄政摄政,自古便是改朝换代的前兆,皇帝已有半个多月没在人前露面了,若非庾太后今日出现,他们甚至疑心,陛下还在不在人世。

那么他们该当如何抉择,就此匍匐,从此听任一女子只手遮天吗?

人心浮动之际,忽听背后传来沉闷的轰隆之声。众人回头,陡然发现身后的宫门阖闭了。

不知何来的阴风刮过每个人的背脊,众卿再抬头,便觉谢澜安立身的巍峨高阙,与这狭长的宫道形成高下相倾之势,连那黑洞洞的四角望楼,也变得阴森起来,仿佛其中正有弓箭对着他们。

真是个被一网打尽的好地方。

“……这、这是何意,谢中丞欲把持朝政铲除异己吗?”

“总要让我等见陛下一面,问个清楚!”

紫竹扇骨不轻不重敲击着女墙,谢澜安长睫下睨,眉间的花钿在朝阳下折出冷漠的冶艳。

贺宝姿在女君侧旁扶刀开口:“太后懿谕在此,陛下诏书也在此,疑谢丞相就是疑陛下,就是大不敬!太医已言陛下不能见风,求见陛下者,便是心存害主之心。诸位皆是国之肱股,谁欲谋逆?!”

郗符仰望阙楼上那道煌煌清绝的身影,忽笑了笑,掀动朝袍,第一个跪下去。

“微臣谨遵旨意,从此愿以谢相为尊,追随谢相辅国安民!”

这是一个绝对臣服的姿态。

郗符终于认清了,谢含灵已非他年少时视作对手的那个谢含灵。

宫倾的那一夜,无人知晓郗符也召集了族中全部府兵,就等在府里。

他想,只要谢含灵给他个信号,他愿意像当年中秋夜剿除靖国公那样,再与她并肩作战一场。

尽管这一举动吓得郗家老父魂飞天外,连连问他到底是想入宫护驾,

还是想随谢家造反?

郗符没想过后果他只觉得跟着谢含灵压宝总不会错。

他只有嘴硬其实对谢含灵的信任重过任何人。可惜谢含灵并不睬他她不需要一份无关痛痒的信任也用不着累赘的助力她只会带着一干精锐之师披靡向前攀上权力的顶峰不回头施舍一眼。

这个狠心的女人郗符早已失去成为她对手的资格。

那么他就认输。

跪拜一个他心服口服的人总比对他人俯首称臣舒服些。

郗符这一跪令御史台的人如梦初醒这些一路跟着谢澜安做事的人更无二话纷纷稽首。

列身末尾的谢氏门生进士也不甘落后地叩首心悦诚服。

人心都是从众的承认的声音一多余下见机行事的臣子便也顺水推舟地跪了下去。

却也有骨头硬的新科进士榜第四名出身寒门的邝逢辰就梗着脖子站在那儿因尚未授官他仍穿着一身葛布衫袍像一株立在风里飘摇却不倒的?草。

“请上人恕罪学生不见国主不敢妄跪!”

邝逢辰在恩科榜上名列前茅很大程度是借了谢氏女学的恩泽。他对擢贤选良的谢娘子心中常常感念。

可是一码归一码师生之谊是私恩国格断不能乱。

谢策所言不虚这些从底层寒庶中考取上来的人

谢澜安脸上不见喜愠稍稍回头示意立即有候命的乳母自避风的柱后走出怀中抱着襁褓严裹的小太子小心地奉递给庾太后。

庾太后犹豫了一下想想还被囚禁在紫宸宫的皇帝还是接过配合谢澜安隐忍地对下面道:“汝等看清!”

几声断续却清晰的婴孩啼声从高处飘下。

那些已将情况想到最坏的大臣忽见皇室血脉尚在心中五味杂陈地松了口气。

至少……至少谢家没有走到赶尽杀绝的那一步。

再去看那眸色无绪玉眉冷渡的女郎心里也知强不过她故尔搴裳跪拜的又添了几人。

邝逢辰听见太子啼哭怔愣了一下心意动摇。

然而未等他决定如何便听谢澜安终于开口道:“圣躬欠安前朝事体以我为尊不遵圣旨者下诏狱。今日之后再有妄议宫闱祸乱人心者斩首示众。”

她站在这里不是来求着这些人认可自己的她没这份好耐性。

乱世严法想煞住这股疑风最简单直接的手段就是杀。

有人会觉得这是为了粉饰她得位不正的酷法无所谓谢澜安只想筛出还愿做实事的人维持朝廷运作不脱正轨。

“陛下既无力主持早朝即日罢大朝会

,组建内阁,由六部尚书、中书省、秘书阁要员随我议事。

“着礼部立即拟国书,致伪朝??彼欲和谈,便归还两京上郡之地,退回阴山以北恭迎我朝正统衣冠。否则,兵戈指北,绝不两立!

不近人情的清音回荡在高旷的宫阙间,谢澜安上位后这两道堪称利剑出鞘的诏书,在人心间波动轩然。

发过指令后,谢澜安转身下楼阙。她身上的氅衣在台阶上逶迤出一级级石阶的棱角,无人敢接近气度凌厉的女君身畔,皆随行在氅尾之后。

此地少了一人,女君身边的那个位置,没人敢占。

谢澜安想着事,眼视前方不看脚下亦走得稳当。她侧首吩咐:“速令吏部铨授进士官职,尤其是女进士,擢入两省和京官尽快磨合。我要在内阁上看到至少三名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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