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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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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世军呼吸浊重,他身后的城洞里挤着满匝匝的人与马,更多的六镇兵带着一身伤疲溢到街面上。这些沉默而忠诚的战士听见胤奚的挑衅,眼中被怒火点燃,不约而同攥紧手中的环刀。

六镇军的困境,恰如胤奚所预料的那样。

高世军自前年年底煽动朔北六镇军户出走,被尉军围追堵截,坚持到上年年关,几乎矢尽粮绝。

腊月在??占城抵抗的,确实是他,只不过想投靠南朝的却是他的胞弟高世伍。

他的弟弟在经过一年的转战后,渐感六镇军就如无根之木,一直在缓慢地消耗却无补给,恰此时青州放出合盟的消息,便动了心。

可高世军对大尉的统治者心怀抵触,不代表他对狡诈的南国人就有什么好感。六镇军人与大君的祖先同属一个部落,尚且被视若豚犬,而玄朝自诩衣冠正统,以“胡虏蛮狄”称呼他们,为汉人效命,是将自己的脖颈主动伸进套狼的钢索里。

要他为解一时之围,便摇动尾巴叼住玄朝扔出的几块骨头,那是做梦。

兄弟二人第一次产生了分歧。

临阵御敌,主将不合乃大忌,何况六镇起义军本身也非铁板一块。

许多人当初是不忿于伤亡瞒报,抚恤克扣,一时热血才随高世军叛起,结果队伍里的人越打越少,进了冬月以来,黄河冰冻千里,连粮食都没处搜掠,支持高世伍的声音便多了起来。

朝廷要置他们于死地,回头表降也逃不过一死,那么为何不能投靠向他们伸出援手的大玄?反正为谁打仗都是打仗,至少南朝人答应为他们供粮,还有兵力支援。

坐困穷城本就令人神经紧张,高世军心知这样争持下去,早晚会引发哗变,与其人心不齐全军覆没,不如放想降的去降,不愿降的跟着他另寻出路。

高世伍也非背信弃义之辈,与兄长谈妥后,他命手下人竖旗烧炊,营造六镇军皆驻在城中的假象,再主动出城衅敌,暗地里一边让心腹联络青州,一边掩护哥哥带另一半人马从小道遁走。

直到在芝麻镇外遭遇伏击,高世军才想明白,恐怕就是那时,军中人心浮动,打探敌情的斥候被尉兵收买,给他带回了武阶郡生祭镇民的消息。

他身边又无个谋士,一向是所有人等着他拿主意。高世军一听有这等残暴之事,对朝廷的痛恨更深一层,当下血冲脑门,便带兵沿河向西,入秦岭出渭河,直下西南而来。

待高世军省过神来,再寻那个斥候,那王八羔子早已没有踪影了。

高世军审视着眼前俊气得不像个将军的年轻人,这里头这么多弯弯绕,他三言两语就给点破了。

他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高世军抬臂压住身后义从的不忿自己向前迈出一步靴底磕在地上渗出无形的威压。

“生祭的事腊月中旬才传出”生硬的汉话一字一顿他目光紧逼胤奚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老子从邻郡日夜赶路都晚了一步两国山水阻隔你们又是怎么做到提前潜入的?”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们救出百姓拼死厮杀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胤奚冰冷的眼里有片刻回温抬指点了点太阳穴。

“我朝女君智计如神算无遗策你朝所谓的机密不过是她眼皮底下??”

胤奚话音忽而顿住。

尉朝决定生祭在腊月中旬……

高世军还在等着他后面还能说出什么厥词却见一抹莫名的情绪从这男人眼里划了过去。

不过瞬息胤奚不动声色地改口:“将军还没回答我向青州求援的到底是谁?”

“嗤你那女君不是算无遗策吗?”

高世军抬手截过一个凤?兵盛给胤奚的一碗刚出锅的米粥稀里呼噜倒进嘴里。

如果弟弟和青州交接顺利南朝廷自然会知晓真相他犯不着低上一头和这个出言狂妄的小子解释。

高世军扔下碗倒吸着烫麻的舌头看着胤奚高耸的眉弓聚拢了眼里的阴影。他沉声说:“西边什么地利都没有跑到尽头是吐谷浑的草场那是自陷死地。

“你会打仗却根本不会带兵自负聪明却优柔寡断地被老弱残兵拖慢行速。三天前如果不是我赶到你的兵会和这些平民一起死在白水河。

“??要么拿上几袋粮食带着你的人滚回你的来处要么接下来听从我的命令别再自作主张。”

不客气的话顺风飘散沿街安置难民的凤?兵接二连三站直身子脸色不善地站到胤奚身后。

六镇兵再次摸上刀柄。

冷风刮过?望楼上的令旗箭垛后的伍兵耳朵冻得通红尽职尽责盯着城门外驻扎甲骑的动静。胤奚垂眼从袖囊中摸出一条肉干送进嘴里慢慢嚼着。

没人看出他在走神他吃完平静地看向高世军。

“你想带他们躲进八百里秦川以为那样就有东山再起的余地。壮丁也许受得了可老人孩子还能活吗?你只想要青壮补充兵源怎么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舍家弃口跟你走?”

高世军眉宇压平朝街边转过脸。

就近围在锅灶边烤火的镇民们下意识避开视线。

胤奚继续说:“如果不是我率先现身替你惊了埋伏高将军你觉得六镇军能全身而退?”

狡诈。

高世军深吸一口气。

军中无智囊,一直是这名六镇军首领心中的隐痛,这回斥候反水更是让他栽了个大跟头。可这个胤鸾君,比高世军见过的所有文臣监军都来得心思缜密,让人捉摸不透,他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能和赫连朵河的部下周旋到今日,离不开对方的配合。双方也心知肚明,城外甲骑随时会撞攻城门,他们只有短暂的喘息时间。

他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但首先这条绳子得往一处拧劲。

“告诉我,高世军沉声问,“西边有什么?

胤奚抚过右手虎口的朱砂痣,渺远的目光沉定下来,他单挑眉梢:“有粮,有马,你信不信?

?

北方风雪兼程,金陵的这个新年过得风平浪静。

胤奚不在府里,守岁当晚山伯也没落下他的那份饺子。小扫帚替小胤哥哥收下了家主大人给的压岁钱,煞有介事地压在枕头底下,等小胤哥哥回来再转交给他。

年后,“养病的陈?依旧没有好转迹象。紫宸宫传出一句话,天子自觉身弱,难掌朝政,愿将社稷托付给丞相谢澜安。

禅让二字,第一次抬到了明面上。

然而坐镇内阁的谢澜安八风不动,自谦无德,辞拒了受位。

秘书监侍郎楚堂随即发声,盛赞谢相高风亮节。太学生们不甘落后,缕陈女君文治武功的表文层出不穷,京畿一时间处处皆是对谢澜安的歌功颂德声。

大臣们心如明镜,这女郎是要演一出三让三辞的戏码,方显她德行无垢。

前靖国公父子之死、王翱父子之死、褚啸崖父子之死……太多的前例摆在那里,再骨鲠的忠臣也要折腰配合。

此前,只有最早追随谢澜安的一批心腹才唤她女君,等允元二年春节过后,朝堂上下无人再称她为相,皆以“女君为尊称。

元宵节前一日,一骑驿马从驰道直入内宫,谢澜安收到了白水关传回的军情。

“女君,少将军遇伪朝西南大军侧翼伏击!

回来的是谢丰年的亲兵靳貉,一进殿阁就跪下,“探出对方主将,乃关中大行台赫连朵河,所率甲兵逾万人!策应线被截断,我们与胤将军……失去了联络。

前一刻正听几位尚书汇报事务的谢澜安,手里茶还端着半盏。阁中刹那安静,穿着官袍的阁臣下意识看向女君。

却见谢澜安捏着那瓷盏的漆纹,沉默一瞬,慢慢将茶水喝完。

放下杯子后,她神色如故,与额间凤钿同色的丹唇轻启:“尉军是否越过了边线?竟陵军伤亡如何?巴郡北线有何消息?回报前尉军的最后动

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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