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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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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火寓很想说有,可惜上一封信还是三个月前的。

“派去秦州打探的斥候还没回来。

韩火寓心里清楚,如果谢小将军那边战线推展得顺利,纵使两地远隔,这信头儿也该接上了。

秦川一带山水潆徊,险关颇多,荆州军也许在哪里滞住了。

“也别太担心,韩火寓有一说一,“他们是王师,后勤支持充裕,进退都有余地,不像咱们小可怜,全凭你这位胤王和那位六镇首领靠一口气撑过来。

他的话半点不夸张,这半年大战小役不断,有几次韩火寓眼见军队快被尉骑疯狂冲杀的架势围剿,都是靠胤奚带兵悍然破开血路硬扛下来的。

韩火寓不用上前线,但每次对战,他都做好了随时带百姓撤离的准备。

有时他半夜惊醒,耳朵里全是心脏疾跳的鼓点,要隔好一阵才能确定军营里是安安静静的。不过这时候,他如果不披衣去粮廪,马厩还有各个巡防口转一圈,确保都无纰漏,就没法再合眼接着睡。

肖浪巡夜时碰到韩火寓的次数多了,戏称他是军营老妈子。

胤奚面具底下的双眼凝着他。

“胤爷,胤爷。韩火寓抬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无奈改口。

胤奚吸纳河西民众后,队伍进一步壮大,鱼龙混杂的起义军一致推举胤奚与高世军这两位领袖,称王自立。

韩火寓能理解这些草莽流民的想法,他们裹挟在大势下,跟着头领聚兵打仗,是需要归属感的。

所谓师出有名,有了旗号,便有身份,有了身份,便有底气。

日后起义军真打出个名堂,这些流血拼命的将士也好坐而分功,不致徒劳一场。

鱼悬由于甘饵,勇夫死于重报。

他们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他们要推举自己的王。

胤奚头顶也有自己的王,所以迟迟不松口,高世军却是来者不拒。

胤奚原是为谢澜安招揽六镇军的,不能让高世军生出自立之心,于是在微妙的形势下,他最终默认下来。

但对金陵的自己人,他私下不许他们称呼他王。

这片良苦用心啊……韩火寓目光落在胤奚的右手上,那里还有城门吊石磨裂的伤疤。

这个男人既要打仗,又要安恤民生,既要与六镇军紧密合盟,又要暗中制衡,既要宣扬谢女君的权威,又要确保自己在军中的不二威严。

他做什么都不动声色,却样样都平衡得很好。

韩火寓除了老师与女君,平生没佩服过什么人,可到陇西重新认识了这位敛重深沉的胤郎君一次,却有些敬服他了。

“依你看,赫连大军下一次进攻会是何时?

他刚问完这句话,校场前有人高呼一声:“高王。”

高世军大步经过辽阔的草场,粗声吼了句什么,草场上便又挥汗如雨地操练起来。高世军走到两人面前,先看了眼那张面具,不理解地啧了声。

韩火寓向他见个礼,继续谈事务。

胤奚道:“他不是能忍之辈,不会与我们无休止地耗下去。尉国的将领被我朝差不多摸清了,赫连是军国顶梁柱,西南防线需要他??”

胤奚透过面具望向东边无垠的天穹,“最迟一个月,两军必有倾力一战。”

高世军过来就是和胤奚碰个头,看他从敌营回来有什么说法没有,闻言没有异议:“行,我检点兵马。”

两人之间早没了最初磨合时的剑拔弩张。

他们一起经历过寒冬,六镇兵出身寒苦,体质抗冻,一向是高世军骄傲的资本,但他没想到不适应严寒气候的南兵,也咬牙挺了过来,骨头硬得不输出他的兵。

他们也一道趟过血路,他之所以从险地救回被围的胤奚,是因为胤奚也单骑从槊锋底下救过他。

两种不同民族不同信仰的碰撞,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高世军在见到南朝使节与禁军之前,不能理解胤奚时不时宣扬他那个女君,有何意思。等他亲眼看见南庭的人出现在千里之外,持节接应,才知原来这世上,真有不放弃兵卒的上位者。

这个高目卷髯的胡族男人,带领他的族人与汉人一起作战,也曾恍惚过:他会合曾经的国敌对抗自己曾经的同胞,他的敌人究竟是谁,朋友又究竟是谁?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世军想明白了。

谁能让他有尊严地活着,谁就是朋友。谁要剥夺他的尊严,谁就是敌人。

已经转身的高世军靴底在草上蹭了下,又转回头,阳光加深他的眉影。

他没头没尾地问胤奚:“……真能胡汉一家吗?”

胤奚平静地纠正:“是汉胡一家。”

高世军嘴角抽搐。

看着那人转身回帐的背影,高世军实在没忍住,问了韩火寓一个老早就好奇的问题:“你们南国男人都这么……注重保养?夏天怕晒,还日日都刮胡子?”

在部落,男人皆以雄壮强健为荣,像他的络腮胡子,从十八岁后就没剃过,每每照镜,颇觉自豪。

但南朝人好像截然相反。

说他们小白脸,像是找干架,但事实就是他不能理解,男人的体毛乃阳刚之象征,刮它干什么?

韩火寓摸着自己在青州就晒成深麦色的脸,以及刮得干干净净的胡髭,失笑。

这个事,该怎么说呢?

“大王有所不知,名花有主的人,是这样的了。”

还未走远的胤奚听见了,玄铁下的嘴角轻轻翘起。

?

八月二十,风转南向。贺宝姿奉旨带五百人前去探谷。

五百军士面上系着浸过草药的纱布,趁风向利己,觉雾气清蒙,稍能视物。队伍结成紧密的方阵,在石壁高耸的崖谷间谨慎前移。

一踏入沼雾范围,贺宝姿露在面纱外的眸光便一沉。

不是心里发沉,而是她身上甲衣的重量忽然诡异地加重了许多,和刘将军所言一模一样。

“你们如何?

她立刻问兵士,得到相同的回答,贺宝姿紧了紧手中刀柄,沉着道:“勿要慌乱,继续前行!

她声音威严,却不敢掉以轻心,仔细地观察脚下与四周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只见高洼不平的山道两侧岩壁黢黑,石面呈片状,仿若刀斧劈削而成。石壁越往上越是陡峭,不见藤木,猿猱难攀,崖顶夹倚成势,只剩天光一线。人在其下,渺小若蚁。

就在贺宝姿仰头审视的时候,忽有数条黑影从高耸的崖顶闪跃而下。

这些影直直坠下半丈,而后不动,就仿佛凭空出现后悬停半空,在雾气缭绕中分外诡异。

箭矢从这些悬空兵的两臂下雨点般射来!

“分散,列盾!

贺宝姿瞳孔微凛,勾刀格开一只羽箭,却不知何故刀刃外偏。

高大女郎后仰下腰,锋利的箭镞从她鼻梁上擦了过去。

“邪门儿,陆荷架着轻铁?,唇上的纱布呼哧呼哧翕动,“这盾不听使唤,往边上偏啊!简直就像邀那些箭亲戚来家里做客一样!

这种情形下,军队别说穿过山谷,就连自保也难以做到。

“保持阵形!

贺宝姿耳朵自动滤掉陆荷不分场合的幽默,却忽略不了萦绕在四周的呜泣之声。这怪声鬼里鬼气,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贺宝姿面色严峻,想起出发前陛下千叮万嘱的话??

“宝姿,若有兵器受阻情况,你们立刻弃刃,撤回来。

贺宝姿当机立断道:“听我号令,弃刀!

说罢她径先松手。只见那把刀竟未落地,而是反常理地向旁曳引,被牢牢吸附在山壁之上。

这是……

贺宝姿睁大双眼,反手抽出腰侧另一把环首刀,这才是她平日所用的精钢佩刀。

兵士们整齐划一,听令弃刃后,齐声抽出腰畔悬挂的第二把备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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