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画屏春四(1 / 2)
承免扶着轮椅至一斗柜前,他伸长手臂随意拉开几个抽屉,将里面的物件打乱,便扭转轮椅的方向,坐在一旁静静候着。
敞开的一格格抽屉露出里子,粗鄙简陋,与外层光滑厚重的漆纹截然不同,它们在这里逐一敞开,开诚布公地等待着。
须臾,东南方传来一声盖过一声的呼唤,空气中飘荡着似有若无的炭火味。
承免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深呼了一息,朝窗外看了眼,复而低声说了句,“风向东偏南。”
紧跟着薛见微便闯了进来,“文思阁走水了!”
承免单指勾起一格抽屉上的铜环,缓缓将抽屉推回原处,他指着顶上最右侧的抽屉道:“可以帮我开一下么?”
薛见微心急如焚,走水可不是小事,安王的事情出来之后皇城里几乎是杯弓蛇影,大家都是将心吊在嗓子眼干活。
文思阁出事,更是不详之兆。
薛见微忍着脾气,又重复了一遍,“你没听见么?文思阁走水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书生也要墨条写字。”
“……”
薛见微踮起脚尖,手指探进抽屉,触碰到一块坚硬冰冷的东西,应该就是承免寻了半天的墨条。
抽屉很深,薛见微费了些许劲头才勉强从深处取出墨条。斗柜上的抽屉横七竖八敞开,看来承免进了屋子是翻找了一阵子,加上他行动不便,也无法查看顶格的抽屉里是否有墨条。
“是这块么?”
“多谢。”
承免双手接过墨条,转动轮椅朝前滚动。
薛见微一把拽住承免的轮椅,急道:“去哪儿?”
承免一脸坦然,“救火。”
“你这样子去救火?”薛见微讶然,哪怕是巡防营的人都死绝了,诺大的皇城也不需要一个废了双膝的人去救火吧?
承免道:“那便去受罚。”
她一时之间辨认不得承免的真伪,他坦然的态度令人不可置信。但方才只有他们两人在文思阁,又是一同离去,确实无处可怀疑。
薛见微沉声道:“一会去了,你无需多言,我自会说明。”
承免应了一声,薛见微便推着轮椅原路赶回文思阁。
风向偏转,那火来势汹汹,烟熏火燎的气味沿着风扑面而来,承免微眯着眼睛端坐轮椅上。
他心里明白,“无需多言”,即是仅能有薛见微的一面之词,“自会说明”,则是巧舌如簧推卸过错。
这么多年,他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尚未踏进文思阁的大门,薛见微已经遥遥瞧见,摧枯拉朽的废墟前跪着两个瑟瑟发抖不住磕头的人。
巡防营的人推着水车挂在梯子上接龙一般浇水,幸好前几日的大雪将木头浸得潮湿不堪,再加上一连几天的阴天,火势很快就控制住,并未蔓延。
文思阁就没这么幸运了,正堂门框被烟气熏黑,其他的并未受到什么损伤,屋子里一地的灰烬和着水,变成一坨黑泥,搅弄在一起分不出书籍纸张的来源。
很多年以后,薛见微才后知后觉,她与李承冕相识的过程中,总是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火,恰到好处借了风,火势来势汹汹去也匆匆。
但此刻的薛见微只能望着一地灰烬。
廊下中央站着一男子似乎正在承受难以抉择的痛苦,见了承免表情顿时清明不少。
他提袖喝斥道:“你们做什么去了!”
此人便是北春坊的最高领导,大学士席怀彦。
薛见微抢先行了一礼,跪下认错:“席大学士息怒,今日之罪全在我之身,我认罚。”
席怀彦冷笑一声,“薛见微,我知道你之前是侍灯司的掌灯,北春坊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怎么还敢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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