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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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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樵语毕,手腕一沉、掌间生出一股劲风来,穿过那满满一桌杯盏盘钵,直奔对面男子执筷子的手而去。

漂着萝卜花的汤?泛起褶皱,雅间外坠着琉璃彩珠的玉帘一阵摇晃清响,角落里那盏八角琉璃彩灯闪了闪后竟灭了下去。

席间一暗,丁渺箸尖那块莹白的鱼肉“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

夜风穿过雕花格窗吹入内室来,用一种恼人的力度搔着秦九叶脖颈后面的汗毛。

她只觉前所未有的尴尬席卷全身,整个人如坐针毡,正想远眺窗外湖面,说几句“月色真好”的场面话来救救场,便听雅间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女子细长窈窕的身影映在珠帘之上。

珠帘外的人停在原地后并未开口说话,只将执玉壶的手轻轻探了进来。

秦九叶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望向那盏已经熄灭的八角琉璃灯。

从前九皋一带载官妓的花船做生意时有个规矩,便是在船头挂起一盏油灯,若有客人光顾,便会熄灭油灯,将船泛至无人处。没承想如今这生意改头换面,规矩却还是那规矩,只是变成了灯灭斟酒。

不管什么规矩,现下这打破局面的时机可谓正好。

秦九叶如蒙大赦,连忙应了一声。珠帘被掀动,三名手执玉壶的美婢缓步而入,竟像是一早便知晓这雅间内坐了三位客人。

三名美婢方才站定,将视线投向桌上那只七八分满的琉璃玉壶上,随即又望向三人面前那一动未动的酒盏,最后才带了几分询问意味地看向秦九叶。

雅间内一时无人言语,秦九叶一窘,这才反应过来这席间根本连只空杯子也无,又哪里需要斟酒?正想解释几句,丁渺已先一步开口道。

“风大,吹灭了灯火。姑娘将酒壶放在这里便可。”

他边说边熟练地从那八角琉璃灯的灯脚下取出点火用的火折,不一会便将那已经熄灭的八角琉璃灯重新点亮。

那琉璃灯有内外两层,瞧着很是有些复杂的样子,秦九叶本来并未留意,可不知为何,此刻瞧见对方那点灯的手法,突然间便觉得有些眼熟,她之前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情景……

就在她晃神间,那三名美婢已放下酒壶,笑着行了个礼,随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珠帘碰撞的声音渐渐平息,秦九叶有些奇怪地望了望那三个离去的背影,随即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再次望向花船正中那片光影缭乱的欢乐场。

戏台上那些舞伶姿态奔放,动作也大开大合,但不论他们如何旋转、腾空、变幻步法,他们的眼睛都不曾离开戏台两侧的那几名乐师。

而那些乐师则大都低着头,若有人细细打量他们的脸便会发现,那些人要么自始至终闭着眼,要么干脆戴着面具。

秦九叶张了张嘴,对自己的推断感到惊讶。

这花船上的侍婢都无法说话,舞伶都已失聪,乐师都是目盲之人。

甚至早前那位引路的船娘也是少了两根手指的。

她又回想起自己登船后遇见的那些江湖客们。那些人都各自沉浸在这入夜后才能寻得的欢乐中,没有人注意到身边的这些细节。又或者他们已经知晓,却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经营这些花船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特意寻这些有缺陷的人上船?这些人是否天生如此,还是说……

“怎么了?”

秦九叶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发现那一身白衫的男子正神情关切地看着她。

她不太习惯那样的目光,就近抓起一旁竹篮中新采的莲蓬,边剥边含糊道。

“没什么,只是没怎么见过这样的舞,瞧着新奇,就多看了两眼。”

她说话间,一旁的少年已很是自然地接过她手中剥了一半的莲蓬,飞快剥好后将莲子一颗颗放进女子面前的琉璃碗中。

“这样的伶人、这样的舞姿,在外面确实是看不到的。”丁渺的视线转向那丝竹声不断的戏台,面上的神情未变,说出口的话却令人心惊,“因为他们都曾是天下第一庄的人。”

少年剥莲子的动作一顿,而那女子就盯着面前那琉璃碗中雪白的莲子,像是全然没听到那几个字一般。

丁渺的视线在李樵面上一晃而过,随即若有所思地望向秦九叶。

“秦姑娘可有听说过天下第一庄?”

少年剥莲子的动作已彻底停了下来。秦九叶不去看身旁的人,只捏起一枚那琉璃碗中白胖的莲子,却不急着放入口中。

“听闻那是江湖上顶顶厉害的存在,里面的人应当也都是江湖高手,总不至于到这花船上来做工……”

莲子还未吃进嘴里,口中却已开始有些发苦,秦九叶本只想顺着对方的话应和几句,可说着说着却已然明白了什么。

为何那些斟酒端盘的侍婢各个步

些许,气氛恢复些许缓和,丁渺亦笑着开口,语气轻松不少。

“其实我方才所言也不是什么禁忌之谈、秘而不宣之事。这些规矩都是在天下第一庄成立之时便已定下的。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早已默许了这一切。如今朝中位高权重者,大都深谙此道。”

秦九叶思绪飞转,敏锐捕捉到对方言语中隐藏的信息,不由得开口追问道。

“如此说来,这天下第一庄庄主狄墨看似是个江湖中人,实则也同朝堂有些不可言说的渊源?”

丁渺放下手中杯盏,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

“有关这位天下第一庄庄主狄墨的传闻有许多,但无一能够证实,其中流传最广的是关于他的出身的。江湖传言,他的养父乃是前朝门阀世族之后,侥幸逃脱灭族之祸后改名换姓、成为一方富甲,因受其已故生父生母之恩才将其收养在身边。狄墨八岁便入青重山书院,十七岁随义父迁官南下至庐江,二十岁成为庐江一带最年轻的督监,却又一朝辞官,隐姓埋名多年,直至三十岁时以布衣之身入江湖并建立天下第一庄,以收尽天下恶人、除尽武林之祸患为帜,至今已有二十年整。”

“那狄墨昔日的书院同袍曾言,墨为人孤执,专修吏治法纪,好胜败之事。虽对都城贵族们俯首帖耳,但骨子里流着刚愎狠厉的血。他的养父或许从未真正忘却过曾经的灭族之耻,而他亦将一切看在眼中,将前朝覆灭归罪于文臣昏聩、武将拥兵、门阀当道,初入朝堂时便以一己之力扶植寒门子弟,以督监身份往返各州大营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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