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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被诅咒的土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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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夜,篝火旁,二三十个身影守着一口空落落的大锅大眼瞪小眼。

不知过了多久,那“新任匪首”终于忍受不住站起身来。

“就这些?”

几口大箱子翻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堆了一地,依稀是些精巧物件,即使因为沾了泥水的缘故失去了宝光,也能看出精巧样式与真金白银的做工。只是在这深山老林里,要那好看的茶具、金炉、镶着宝石的灯盏有何用?填不了一口锅、喂不饱一张嘴,还不如一只烧鸡来得讨喜。

许是她的脸色太过难看,那领头的妇人当即哭丧着脸开口道。

“当真不敢欺瞒大侠,确实都在这里了。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想来那船主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人……”

怪只怪那船翻得不懂事,冲来哪只箱子不好,偏要冲来许秋迟的箱子。

那柄腰扇眼下落到她手中,秦九叶牙关咬紧、松开、又咬紧,忍了许久才没有将那扇子扔进火堆,最后只得耐下性子继续发问道。

“除了这些呢?你们这些年到底是靠什么过活的?”

那妇人显然已将秦九叶看做视察山头的“贼婆老大”,听到此处不疑有他,连忙为她讲解道。

“大侠有所不知,此处名为远枢大泽,虽然偏僻,但占得这方圆百里唯一一处风平浪静之所,至少不用受那水患山洪之苦,江河到了此处变得平缓,那些在上游遭殃的船只大都会被冲到此处,其中既有运货的商船,也有搭客的渡船,我们只需隔三差五去河湾浅滩处挑挑拣拣些值钱的东西,每月同路过此处的水匪帮交换些米面口粮,便可应付上一阵。行情不好的时候,就得花上些力气扮做山匪劫道,那些落难到此处的大都想着破财免灾、给钱也很是痛快。”

她这厢说罢,一旁的汉子连忙补充道。

“最近落难的船多了不少,只因水涨得厉害,连带着我们这里怕是都要淹了,那水匪帮的人也有月余没来了,我们总想着能再熬些时日,到时候多换些,只是眼下口粮也吃得差不多了,不知还能撑多久。”

“远枢”这个名字,秦九叶曾在风娘子的古书上看到过。

居巢古国亡国后,沣河上游的龙枢泛滥发了洪水,将整个居巢变成一片汪洋,这山坳处便被称作远枢大泽,意为离枢有些距离的大湖沼。如今不过二十余载过去就要旧事重演,从九皋一路走来所见来看,眼下郁州的情况不容乐观,那做江河生意的水匪帮早早嗅到苗头,只怕不会来这山中了。

秦九叶怎么也没想到,这年头就连山贼也这般难做,混到连饭都吃不上一口的境地,当真是比丁翁村的鸡鸭还不如。

世人都向往世外桃源,可那些大山深处、与世隔绝的人是否当真生活得那样惬意,倒是没人关注的。野史传说将那遗失的国度描述得那般神秘莫测,她便以为那里的人应当也是偏安一隅、与世无争的,可原来所有人都过着差不多的日子,靠天吃饭、灾年只能在泥巴里挣扎。

眼见气氛变得有些沉重,秦九叶沉吟片刻,拿出几分当家掌柜的架势开口道。

“守株待兔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天公不作美、此地不宜久留,你们且同我说说这附近山路和水路的情况。”

她循循善诱地开口,身旁那一众蔫头耷脑的山民听到此处仿佛终于寻到了主心骨,当即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山路哪里走得通?在居巢山里行路,若离了水便是自寻死路,迟早要迷在这大山里……”

大汉神神叨叨还未说完,已被妇人颇有气势地一把拉开,后者抄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丫”字形,同秦九叶解说道。

“大侠请看,这进出居巢的路总共便只剩下两条,以鸭觜淀分水处为界,一条要穿行东侧竹海,一条要过西侧溟山。两条路都是水路,且东侧河道多年前便已被人卡死枯竭,算是半条死路。”她说到此处,又将手中树枝指向那“丫”字的左侧分支,“我们现下所在的地方就在这西侧分支附近,这里人烟更加稀少,前几年还曾在对面山头上望见过另外一伙人,这些年除了我们几个再没见过其他山里人家了。”

山匪自称山里人家,秦九叶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但她很快压了下来,清了清嗓子继续同对方探讨起来。

“既然并非与外界不通,为何不到外面寻出路?外面天大地大,总归好过在这巴掌大的泥潭里翻腾。”

妇人闻言手中树枝应声落地,人也垂下头去、唉声叹气道。

“这离开的两条路早就都被堵死了。西边这条一直有官府的人徘徊把守,听闻还和当年杀人放火的黑月军有关,若知晓我们的存在岂非要下狠手?”

官府的人?且不说居巢本就是一块被遗弃的土地,黑月二十多年前便已被遣散,官府就算暗中监管也不会打着黑月的名号吧?

秦九叶直觉这其中有些什么,但看对方提起黑月时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是没有追问,只顺着又问了下去。

“那另一边呢?”

“另一边就更可怕了,说是有个江湖魔头走火入魔、潜逃至此多年,喜欢食人血肉,还专挑孩童下手,竹林尽头便是那魔头的地界。总之竹林为界,万万不可越界,否则便会

被捉去敲骨吸髓,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秦九叶闻言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的这些人,这才发现这些山民中确实瞧不见什么年轻人和孩童的身影,大都是些四五十岁的面孔。

食人血肉?走火入魔?这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呢?

秦九叶若有所思,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名字。不会这般巧吧?可如果竹林那边当真是传闻中的川流院,那李樵岂非很有可能……

手中新折的树枝啪地一声断了,众山民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望了过来,秦九叶瞬间回过神来,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就算一切真如你所言,可在这深山里讨生活也不止劫道一种法子吧?找个僻静地方自给自足地生活不好吗?”

就像丁翁村那样的小地方,虽说富是富不到哪去,但日子总还算过得下去。她正要传授一番自己“落地生根”的经验,却见那妇人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

“这居巢附近的地里是长不了粮食的。”

“长不了粮食?”秦九叶愣了愣,显然有些没听明白,“可不是都说这里是郁州产粮最多的地界之一吗?”

“那是从前了。现在这里别说是粮食了,只要是结果子的东西几乎都种不了。”

秦九叶环顾四周,先前疑虑仍未打消。

“可这林子长得这样密,草也很茂盛,怎会单单种不活粮食?”

“不是种不活,而是难结籽、难结果。老一辈还有传言说,就算侥幸结了也不敢吃,毒得很。”

另一个妇人边说边从肩上卸下锄头,用力在脚下那暄软的土地上锄了两下,随后蹲下身,示意秦九叶凑近些瞧。

“还有这个。你瞧这土里都是这东西。”

秦九叶离近仔细一看,随即愣住。

那土里隐约有些网状的东西,棉絮一样锁住了整片土地的土壤,细细密密、交织在一起,看不到尽头。她努力分辨一番才发现,那是蜜蕈的根。蜜蕈是一种菌子,凡是长过这种菌子的地方本就不易生长其他植物,种起粮食自然更加艰难。

秦九叶沉吟片刻,继续追问道。

“一直都是如此吗?”

“听闻二十多年前的时候还不是如此的。郁州曾经最大的两处米乡就是雩县和我们溟山一带了,说是粮仓也不为过啊。”

二十多年前……那约莫就是居巢一战前后,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这里的林木作物应当还是正常的。是什么原因或什么东西使得这里的土地变成这样了吗?这一切同李青刀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地方有关吗?

沉默在夜晚的林间蔓延开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火堆的方向缩了缩。

突然,其中一个山民开了口,低落的声音断断续续,似是仍在为往事颤抖。

“我听外婆说起过,这事不是没有来由的。是当时城中的祭司亵渎了神明,山神一怒之下才降下灾祸。这就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莫说长不出粮食,只要进了那大山深处便会被勾了魂魄,沦为恶鬼牙下的祭品。”

他话音落地,身旁其他人也都低声附和起来,神情中透出一种无所依从的惧怕。

居巢一战幸存者本就寥寥,其中又有大半没能逃过之后的饥荒和乱局,最终能够活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其间经历的磨难非常人能够想象,老一辈就算提起当年应当也是讳莫如深,一些口口相传的事难免变了味道,所以秦九叶并不觉得对方说的话有多少可信。

但传说往往出自一些真实发生的事,被情绪渲染夸大后才成了如今的模样。若想探明几分真假、几分虚实,只有深入其中亲眼所见才能判断。

一股焦糊气味飘出,秦九叶连忙将火堆里埋着的山芋分给众人,又将自己那份全部塞进嘴里,随后拍了拍手站起身、望向夜色中的大山深处。

“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事也做不成。事到如今,倒不如赌上一把、搏上一搏,待我去一探究竟,看看是否真有恶鬼坐镇其中。”

众人被她这番“豪言壮语”惊得说不出话,旁边一直沉默的姜辛儿却在此时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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