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舞会和生日(1 / 2)
里卡多陪我一起参加了15日晚上的学生会圣诞晚宴。
当我挽起他的手臂,与他并肩步入这座灯火辉煌的19世纪礼堂里时,几乎所有笑语嫣然的目光都向我们飞来。
头顶的水晶吊灯洒下银光,身穿整齐礼服的乐师们围坐在舞厅的四角,欢快的舞曲自他们的指尖流淌,音符在空气中横冲直撞。此起彼落的香槟杯搁在银托盘上发出脆响,人们如逐香的蜂蝶,踩乱了舞步,掷下了手帕,向我们簇拥而来。
兰登从人群中奋力挤出,引得周围人皱眉侧目。好不容易来到我们面前,他先是整理了一下神色,脸上堆起一副矜持的笑容,继而说道:“卡卡先生,或许您还记得我。敝人有幸忝任学生会主席之位,亦为佐伊好友。昔日于您华美宅邸中举办的派对,敝人承蒙厚爱,得以受邀赴会,实感荣幸之至。”
我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里卡多的手,示意他先别开口,随即回应道:“我还以为你更乐意和文明人交朋友呢,而不是像我们这样,被某些人冠以‘野蛮人国王’‘野蛮人王后’之类名号的人。”
“哈!”兰登爆出一声短促而窘迫的干笑,“如果是斯嘉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她一贯口无遮拦,就爱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会相信??”
“我胡说八道?”斯嘉丽的声音从老远处就响起,她气势汹汹,高跟鞋咚咚踏地,晚宴包上下翻飞,眨眼间便冲到我们跟前,“你还有脸在佐伊和卡卡面前出现?你自己亲口说的那些话,敢说不敢认啊?大主席,我劝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不嫌丢人现眼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没脑子的金发傻妞?你做的那些破事,要不要我一一说出来,让在场的各位都听一听?”
兰登顿时像被人掴了一掌似的后退了半步,气得脸色煞白,见众人纷纷露出怪异的神情,他的面色又瞬间由白转红,最终,他一言不发,扭头匆匆离开了。
“呸,看他下一届还能捞到几张选票。”斯嘉丽不屑道。
我和里卡多对视了一眼,我笑眯眯地凑到这个小炮弹身边,和她亲密地贴了贴脸颊:“谢谢啦,斯嘉丽,知道你一直在维护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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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生日前一天,我已经连续参加了两场晚宴,对当晚的这场实在是有些意兴阑珊。
我在里卡多怀里一直赖床到了中午。我们起床后简单吃了个午餐,等到下午,露娜和斯嘉丽便登门了。
“斯嘉丽乱开车,还完全不听我指挥,我们至少迷了三次路!”露娜一见到我,就像连珠炮似的开始告状。
斯嘉丽心虚地别开脸:“佐伊,我开车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你家门口的花盆。你让园丁去看看,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呃……”我一时语塞,片刻后无奈道,“算了,让它们自求多福吧。不过,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是不是早了点?你们想不想先去楼下的音影室玩一会儿?”
露娜和斯嘉丽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当然不!”
话音刚落,她们俩一人一边拉住我的胳膊,半推半搡地把我往楼上带。里卡多不明所以地想要跟上来,却被米丽安拦住了。
“男士止步!”姑娘们齐声嚷道。
“放心,我们会还你一个美貌翻倍版佐伊的!”露娜扭头对他笑眯眯道,“绝对是你从没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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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火在壁炉中噼啪一声爆开,房间里满是脂粉香气与吹风机的嗡嗡声。一场精心编排的时尚舞台剧正式开场,小妞们分工明确,各显神通。
我被按到化妆镜前的扶手椅上。露娜立于我身后,手中吹风机喷出暖风流,被她精心摆弄的发丝,逐渐蜷曲成灵动的波浪。斯嘉丽则端坐在我对面,化妆刷不断蘸取色彩斑斓的粉黛,在我脸庞上轻点晕染,勾勒眼线,涂抹腮红。而米丽安正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为我的指甲涂抹上一层华裳。
两个小时的精雕细琢后,她们终于大功告成,允许我换上弗洛拉送我的那条蓝色晚礼服裙。
当我站在全身镜前端详我自己的时候,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佛看到镜中的女孩披上了一层来自深海的粼粼波光。轻柔的长裙宛如我的第二层肌肤,领口是用蕾丝编织成的霜雪之网,裙摆悠悠垂落,如同一朵在冬季日暮里盛放的蓝色鸢尾花。
露娜拿来一个小巧的宝石头饰,戴在了我泛着金光的栗色卷发上。
“露娜,这是你的吗?”我看着这只嵌满水晶珠缀和钻石的饰品,好奇问道。它斜插在我的发间,就像插着一小束凝结着晨霜的晶莹花蕾,又好似枝头垂挂的细巧雾凇。
“当然是你的了,亲爱的。”露娜说道,镜中,她与斯嘉丽相视一笑,“这是我们送你的生日礼物。”
“哇哦,谢谢!”我惊喜地叫出声来,“我非常喜欢。”
“时间到了,姑娘们。”米丽安轻推着我的肩膀,把我往房门外送去,“王子还在等着我们的公主呢。”
我英俊非凡的未婚夫正等在旋转楼梯下,像极了一位从上世纪初款步而来、柔和寂静的绅士。
他身上的燕尾服是裁下的一小块被海水泼蓝的夜幕,折角短下摆紧束腰身,与之一色的西裤顺势而下,更显他身材高大匀称,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布料下面紧实流畅的肌理。
他赞叹地注视着我,向前迈了几步,伸出手来。我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走下最后几级台阶。他的头发用发胶整齐地向额头两侧梳理着,柔亮的褐色眼睛就藏在飞蛾羽翅般的睫毛之下。
“你美极了。”他借着帮我调整宝石发饰的姿势俯身耳语,燕尾服的缎面戗驳领优雅地向外翻开,露出内里洁白的衬衫与马甲,“平日里的你已经美得像一座银光闪耀的喷泉;而现在的你,每一颗水珠都异彩纷呈,亲爱的,你把每一道彩虹都揉进了影子里。
“你的肌肤是一朵绽放的白玫瑰,你的嘴唇是栖息在珊瑚丛中的鸟儿的小小红喙,你的眉毛就如同丘比特的弓箭,低低地歇在眼眸之上。而你的眼睛,今晚的月亮就在你的眼睛里呢。”
我忍不住轻声浅笑,目光在他身上逡巡。那枚白色领结一丝不苟地环于他的脖颈,使他宛如一件精心包装、秀色可餐的精美礼物,亟待我去揭开其中的美妙。
“你这是……偷偷背了多少首情诗呢,卡卡先生?”
他将我的手送到唇边,自然而然地落下一个吻:“全都发自我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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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人类学社团规模不大,成员间彼此熟稔,因而只租了一个小巧的礼堂。
当大门被推开,暖光如瀑,裹挟着酒气、笑声与松枝的冷香,直直扑来。
丝绸裙衣发出来来回回的????声,香水味突然飘来又突然淡去,寒暄声如泡沫般涌起。朋友们纷纷围拢过来,与我拥抱、亲吻,递上礼物,每一句生日祝福都像是蘸着蜜的羽毛,轻挠我的心。
“我身旁这位男伴,想必大家都已经认识了,我就不再特意介绍啦。”我俏皮说道,引来众人或艳羡或友好的哄笑声。
乐声适时奏响,是充满暧昧氛围的圆舞曲。他揽上我的腰际,我们步入舞池中央,像两颗流星滑入狂欢的星河。
巨大的枝形吊灯高悬头顶,其上装饰着成百块小巧玲珑的棱晶玻璃,折射出火焰、猫眼和尖晶石的光辉。脚下的硬木地板像玻璃一样亮晃晃,长裙的每一次摆动仿佛都能掀起一阵蓝色涟漪,绸面上流动着幽冷的光,又似月光在浪尖跳跃。
“海妖小姐,你今晚真是光彩夺目。你是从深海游来的精灵,可你为什么到人类的世界里来呢?”黑色漆皮鞋尖抵住我的银色鞋跟旋转,那双手臂微微用力,我的身体随之向他倾斜。
“自然是因为,”我睫毛扑闪,“亲爱的,你亲手带走了我的梦呀。你不记得了吗?在爱琴海的礁石上,我亲吻你的嘴唇,你永远也无法逃离我的歌声,直到你化作一具莹白漂亮的白骨。于是,我循着你灵魂的踪迹来到人世间。是自你灵魂中散发的浓香引诱我上岸,是你掳走了我的梦。”
他稳稳扶着我的腰肢,带着我轻盈地转了一个又一个圈,旋转起来的裙摆似水母的触须,在水波中悠悠荡漾。他嘴角含笑:“若真能珍藏你的梦,我甘愿做这世上最贪婪的人。”
“要小心,亲爱的。”我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裙摆下的晦暗里,尘埃在一圈圈飞舞,“要是你一不小心跌入我的梦里,我就会把你囚禁在最幽深的底层。在那里,往上层层叠叠尽是飞鸟衔来的绮梦幻影,你再也别想从里面逃出来了。”
他的手臂蓦地一紧,我毫无防备,整个人径直撞入他怀中。我们的身躯紧紧贴合,彼此间再无毫厘罅隙。
“甜心,我巴不得永远住在你的梦里呢。”
一曲终了,余音在空气中渐渐消散。他箍住我的手,不由分说地按在他心口,低声道:“你听,它为你跳动得有多疯狂。”
我用力戳了戳他的胸膛,冲他笑道:“心跳得这么快,可不一定是因为我,说不定是舞池里的美酒和狂欢。”
他跟着轻笑出声,稍作停顿,目光灼灼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离开这里。”
“什么?”我惊讶道。
“一直穿着高跟鞋,脚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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