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远芳疑似故人来,诸侯受诏回洛京(1 / 2)
整个春日,裴妍因在丧中的缘故,和裴?一道,宅在家里哪也没去。
直到立夏前日,她禀过郭夫人,携了容秋和一队部曲,前往东郊的清净观??每年这时节,裴府都会为当初在王家别院遭难的故人做一个道场。
这两年裴妍回来了,便想亲自去祭奠。这也是郭夫人的意思,她的乳母柳氏便是在这场突变中遭的灾。她特地强调女儿:“柳媪那里,替我也上柱香。”
裴?本想跟着堂姐去,却被裴妍拒绝了??裴?下旬就要及笄了。虽说丧中诸事从简,裴?的笄礼比裴妍的规模小很多,但依然有许多事情需要她做准备。何况,东郊那件事是裴妍一辈子的心结,她只想在道场里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去的时候诸事皆顺,裴妍的心绪亦在法师们的祷词中平复许多。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回程时本来万里无云的晴空不知打哪儿压来片片黑云,不一会便狂风大作,雷声隐隐,很快就大雨倾盆。
都说春雨如油,似这般瓢泼的雷雨天气在春天实属罕见。裴妍坐在马车上,车顶盖了油布,倒是还好,可怜了两旁的部曲,顶着寒风大雨地前进。
裴妍皱眉,拉开车窗看了眼外面,一阵凉风过境,裴妍被刺激得打了一串喷嚏。
容秋赶紧替她把车窗拉好,劝她:“雨大着呢,仔细风寒。”
裴妍却道:“你去跟裴池说一声,找个地方躲雨先。”雷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她们又不赶行程,没必要顶风走。
容秋赶紧去传令。
裴池回话前行不到一里正巧有个驿馆,可作落脚之处。
裴妍便命诸人快马加鞭去驿站休憩。
这驿馆是开在京畿的八个行馆之一,主要接待东来的官宦和世家。驿馆修建得虽不豪华,倒也干净。
裴妍虽只是进来躲雨,裴池还是给她要了一间上房小憩用。
然而驿丞却告知:“近日驿馆的厢房都被一家贵人订了去。”
裴池皱眉,不满道:“某出自钜鹿郡公府,烦请您与那家贵人通融一声,匀一间与我们。”总不能让他家贵女顶着幂离坐在大堂里等吧!
驿丞心里一紧,谁不知道钜鹿郡公的女郎与东海王府的世子刚订亲,包下厢房的正是东海王府!这不是巧了!
驿丞满口应承:“贵人稍待,某这就去问。”
裴池点头,并没有多少意外,管你哪家贵人,满京城还真没人敢不给钜鹿郡公面子。
果然,没过多久,驿丞便喜笑颜开地来请人:“那家贵人后日才到,今日来的只是打头的部曲。他们已让出最好的上房与贵女歇息用。”
裴妍舒了口气,在容秋地搀扶下上了楼。
她身上确实有些不舒服。许是葵水将至,又受冷风刺激,竟至手脚冰冷。
外面雷声虽小了,但这雨却罕见的大,一时半刻停不了,大堂却越来越冷。再不要间房,自己怕是真要受风寒!
行至半途,容秋突然停下来看了眼拐角的柱子,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裴妍分到的这间厢房显然被人事先布置过,内室矮塌旁的铜盆里正烧着银丝炭,案上忍冬香炉的白烟袅袅,桌上还摆着煮好的姜茶。
裴妍咦了一声,道:“这驿丞手脚好生麻利。我们还没上来,人家已经安置好了呢!”
容秋笑笑没有说话。
她警觉地沿着房间转了一圈,这里显然是事前就收拾好的。
让间房并不难,只是谁会将这种辛苦布置好的房间让给不相识的外人呢?如此殷勤,莫非是裴府故人?
裴妍却没有多想。她喝了一大口姜茶,胃里瞬间暖了许多。她素来惧寒,见矮塌旁的炭炉烧得正旺,忍不住躺了上去。榻上的被褥熏得暖融融的,还带着熟悉的忍冬香气,裴妍刚躺下去,就觉得浑身舒坦,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气。为了赶天光,她今晨一早就动身了,到了下半晌,正感困乏,这温暖舒适的软榻正适合小寐。
容秋却毫无困意。她守在裴妍的榻边若有所思??订这房间的究竟是哪家?若有心示好,怎么不派人过来打声招呼?若无心交游,何必费心费力地把自己布置好的房间让给她们?世上当真有这样善心的贵人?奇也怪哉!
另一厢,裴妍房间的隔壁,一个部曲打扮的少年正苦着脸抱怨:“石哥,我们好不容易把房间打点好,只等后日王妃和世子来住了。您却把给王妃准备的房间让给外人。这要让王妃和世子知道,不得降罪我等?”
那个被叫做“石哥”的郎君抬起头来,只见他高鼻深目,赤须卷发,白面皮络腮胡,竟是个正统的胡人!他的眼珠是天水一样的碧色,犹如一汪平静的湖水,带着无尽的幽深。尤其看人的时候,清凌凌的,似能看进人的心底。
他面不改色地啃完一个鸭梨,手腕一翻,梨核便打在了那少年的膝盖上。
少年“哎呦”一声,眼里含泪,差点跪在地上,喊疼道:“你打我干嘛!”
“石哥”拿碧绿的眸子瞥他一眼,少年只觉浑身一冷。
“石哥”道:“钜鹿郡公府是世子妇的娘家。说不得,那头戴幂离的女郎就是那位世子妇。咱们包下驿站却不让人家落脚,王妃知道才会要了咱的命!”
那部曲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嘀咕道:“原来如此,你不早说!”
“石哥”恨铁不成钢:“平日让你多留个心眼,你就是不听。如今差点得罪东家还不自知,迟早蠢死!”
那少年不敢回嘴,只更加卖力地上下擦洗房里的物事。
石哥摇头,还是不开窍啊,提点他道:“别忙了,趁着家老未到,喊外面的兄弟进来喝两杯是正经。”
那小部曲茫然道:“这是预备给世子的房间,咱们不拾掇干净吗?王妃和世子后天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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