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远芳疑似故人来,诸侯受诏回洛京(2 / 2)
“石哥”讥讽一笑:“贵人的里屋哪轮得到你我布置?若非这一路匪患不绝,如你我这样的胡奴,也配打这前站?”
他起身背着手看了一圈干净整洁的房间,自嘲道:“你就是收拾得再好,家老一到,也得全部撤了重新来过。”
那小部曲两眼圆瞪,粗糙的手忍不住在簇新的罗帐上摩挲半晌,一不小心手上的老皮就把真丝织就的软帐勾出老长一节银丝来。
他吓得赶紧缩回手,咋舌:“这么好的帐子说换就换了?”
石哥又是一个白眼:“土相!贵人谁不如此?恨不能恭桶都是金的!你当如我等泥腿子,寒窑也能睡得香?”
说到这里,他碧绿的眸子闪了闪,似乎想起,倒曾经有个小贵人被迫与他在阴暗逼仄的地窖里待过几个时辰。
他转头看了眼墙壁,似乎透过那堵墙,可以见到谁似的。
裴妍上楼那会,他躲在柱子后头看她。起初他也不确定钜鹿郡公府的贵人是不是她。
然而,当她抬起头时,虽说隔着幂离,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其实她个子长高不少,脸也被幂离遮着看不见,但是没来由的,他知道那就是她??那个曾释他奴籍,赐他名姓,又与他一起在寒冷的地窖里共过患难的小女郎!
可是,即便认出了又怎样?她身边的女仆不过朝他所在的柱子看了一眼,他就得避到柱子后头躲着??他只是一个卑下的胡奴,还能上前与她招呼不成?他之于她,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也许她都不记得他这个人了!
呸,又胡思乱想了!她不记得自己又怎样,管她呢!
石勒自嘲一笑,自袖囊里掏出几点碎银,掂了掂,下楼招呼同来的伙伴去了。
容秋终于从裴池那里打听清楚了,原来包下这家驿站的是东海王府的部曲。
她的心既放了下去又提了起来。东海王府是裴妍未来的婆家,自是信得过的。但他家部曲都到了,还包了驿站,可见王妃和世子这两日也要到了。
容秋是知道张茂与裴妍的关系的,她不禁为元娘担忧起来。
这些,裴妍是不会知道的。她正躺在矮塌上,呼呼大睡呢!真真是,红颜无意祸春水,春水已然暗波生!
……
今年的气候极端反常,三天前还狂风暴雨,冷得要死,人们恨不能把收起的冬裘翻出来披上。
今日却突然艳阳高照,地面迅速回温,烘得人们连春衫都嫌厚,早早把未经暴晒的夏衣穿上。
到了春夏之交,穿着清凉的人们跟着天气一同活泛起来,于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越来越多,不时担着满筐的花饰进出各大府邸的小门,自有拿了月利的仆妇等着采买。
正当午时,铜驼大街上突然人声鼎沸。街边的太尉坊恰有一个担花穿巷的货郎,他赶紧放下空了一半的担子,挤到坊门口凑热闹。
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他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去,伸头就见大街上迎面走来一队全副武装的亲兵,后面年轻冶丽的婢女簇拥着一辆金饰罗帐的牛车。车后还有仆从赶着一堆长相稀奇的珍禽异兽,最后面还跟着各种肤色、着装怪异的外邦人。
有知情的人指点:“知道不?这是当今圣上的叔祖,从雍凉换防回来的赵王!”
“皇帝的祖辈?”众人唏嘘,“难怪阵仗这么大呢!”
唯有那货郎微不可查地摇摇头,鼻子里鄙夷地哼了一声。他长年在高门大户里行走,进出过的高门不少,虽然都是从奴仆的小门进的(他也只能到这里了),但也听了不少贵人的轶事。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皇亲国戚、著姓豪族。可有哪个像这位赵王似的,恨不得自己回京,全城都来接驾的?真当自己是皇帝?
从赵王归京的阵仗来看,就可知这位王爷,本事不大,心气却不小,偏偏他的辈分还高。皇帝嫡亲的叔祖又正当年的,也就他和梁王了。
因此,尽管他把雍凉搅合得乱七八糟。临了,皇后贾南风还得好声好气地把他召回京城供起来。
贾后原想着这位爷爷没本事,就散官虚禄地养着好了,哪想到她低估了赵王的厚脸皮。人家仗着皇帝叔祖的辈分,开口就跟侄孙媳妇要个尚书令当当。
这下不仅皇后不乐意,整个朝廷都炸开来。
尚书令相当于丞相,贾后的亲信如贾模、裴?、陈准等还一个都没当上呢,你个刚把雍凉搅得一团糟的罪臣何德何能担此高位?也不嫌躁得慌!
张华首先反对,中书令陈准、侍中贾模附议,王衍摸了摸鼻子,也附议。裴?这是守孝去了,否则定然也是要附议的。就连与裴王两家不合的羊瑾也站了出来。在反对赵王这件事上,不管是太子党还是后党,著姓还是寒门,都出奇的一致。
这可把赵王气得够呛。他忍不住跟自己的宠臣孙秀抱怨:“京城人素来跟红顶白,眼见贾后势大,竟连我这圣上的叔祖都不放在眼里。”
孙秀眼珠一转,祸水东引道:“某却听闻,原先圣上与皇后皆属意您的,只是有小人作祟,未能成行。”又添油加醋地将此次反对赵王的大锅全扣在了张华身上。
本来嘛,枪打出头鸟,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就是张华。皇后不同意的锅由张华来背,正合适。加上他曾力劝梁王杀自己,孙秀正好一并把这仇报了!
赵王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自此,他对张华恨不能除之后快!
赵王回京的翌日,钜鹿郡公府的后宅也迎来了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按理,钜鹿郡公府正处在丧中,不宜接待外客。
府中,裴?夫妇、小郭氏还有长房的裴憬夫妇、裴妍都要守孝三年,二房子女的裴崇、裴该和裴?也要守一年。这正合了家主裴?之意。
他计算着,如今赵王入京,宗室与外戚、后党与太子只怕矛盾更甚,自家这时候急流勇退,正是好时机。
因此他借着守丧闭门谢客,连贾后夺情的旨意都没有理睬,从来门庭若市的钜鹿郡公府一下子门前冷落起来。
裴妃和司马毗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裴家。裴妃是裴府族亲,两家又在议亲,是以当家的王夫人拿出了丧期中所能拿出的最高规格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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