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换亲(1 / 2)
将至酉时,日沉,风起。
大王村上空浅淡的炊烟随风而动,白米热菜的香味自各家未能闭紧的门户往外弥散,端的是秋收之后粮仓储满的喜气。
而村尾,平日叫人艳羡的青砖大瓦房内,人丁兴旺的老汪家却面对桌上稀汤寡水的晚食沉默无言,说不出嘴里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举家四十亩田地,地税三十取一,眼下粮仓储满,却得置出十之三四去还往年的饥荒……
汪木匠是地里头的老把式了,默了一默便把家底算了清。
还完饥荒,仓里约摸只剩得下三千九百多斤稻、三千六百多斤麦。
若按往年的习惯全脱了壳,顶顶好的情况下也只能得米、面各二千七百斤,整家上下拢共十九张嘴,再算上长孙媳肚子里头那个,这些粮食只怕将够糊个嘴……
且小老三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老三媳妇儿秋收前便张罗着找红人上门,家里偏是分文也拿不出来,又如何舍得下脸皮去求别家闺女?
非是不能去找别的营生……偏这一家子都不是那健硕的体格,去城头卖苦力也没人要,往来要攒银钱只得靠地产出,可粮食不够吃,强换了银钱与小老三说亲,来年怕不是一家子都得再饿脱一层皮。
难道真要听老婆子的意思,与那家商量下换亲么?
汪木匠心头藏着憋屈不能言,几口喝掉稍稠些的稀饭,点了大儿汪点柱随他进屋里悄言。
汪点柱年逾四十,经年在地头劳作,瞅着也不比汪木匠年轻多少,唯唯诺诺的跟进屋子,该得汪木匠开口叫他坐下他才敢拖了长凳挨着亲爹。
“爹,可是地里头有啥没拾掇干净的?”
“……”汪木匠对长子早没了期许,默然看了他两息,便开口与他提起了孙子的婚事,“……小老三今秋过后也有十八了,你是他大爷,将来全得倚仗他与小老二给你摔盆。你该知道如今公中是拿不出银钱来给他操办的……”
为何拿不出银钱?
自是因为六年前大儿媳妇生?娘时难产血崩,公中所有银钱贴了救命药钱不够,还从外头打了饥荒,今年才将够还清。
病败家业。
汪点柱心知肚明,登时埋着头不敢应声。
汪木匠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年轻时常帮着十里八乡的村人打些小东西换银钱,家里头田地、房子皆由此来,只可惜后来不甚伤了手,再做不得精细活儿,这才丢了这份工。
偏老汪家四房儿子愣没一个学着木匠手艺的,时至今日,一家子除了地头讨食,再是找不着别的什么营生了。
四个儿子皆如此,汪木匠也不好单骂哪一个没出息,眼见汪点柱如此,闷声咳了咳痰,才咬牙说了狠,“你娘的意思,老三媳妇儿看中的那家儿闺女,头上还有个没说亲的哥哥,你若是愿意,便让瑛娘先与他家定下,待过几年成了人,直接抬过门去,也全了两家之好。”
汪点柱却是没当下明了亲爹的意思。
说亲,得先过采。
侄儿说的亲就是大王村的闺女,按照平常规矩,过采时就得备上四贯钱、两匹布、一对鹅、一笼点心。
时下过采的布得一棉一绢,买来需得六百四十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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