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为己(1 / 2)
农庄主人文婆婆找了两身干净的衣裳给段明徽二人。
张蝉换完衣裳,刚踏出房门,对着段明徽的背影愣了神。
段明徽的个子很高,昨夜病愈过后没有戴冠,乌发也仅用一条浅色发带半束着,通身是没有任何花样的素色常服。
他长身玉立于青山绿水间,日头渐渐起来,细碎的晨光宛如薄纱,丝丝缕缕地流淌在他宽阔的肩背。
张蝉心想,如果那年没有这么多变故,如果他真能够离宫避世,或许多年以后,他已经不被皇城是非所困,不用背负血海深仇,可以无忧无虑,闲适自在地生活在这天地间。
他回过头,看着她,似有些不解。
她笑了笑,上前柔声说:“你今日不着戎装也不带佩刀,看上去整个人显得平和很多。”
他用手指轻轻揩了揩张蝉的脸颊,轻声细语:“我平时很凶吗?”
张蝉被他这句问话逗笑了,她凑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眉眼,片刻扬起下巴道:“一点点。”
段明徽笑了起来。
张蝉看见他手里握着一株枯草,枯草的根部沾着鲜红的血迹,随后目光又转向他留有一道划痕的食指。
他应该已经尝试过了。
她道:“这或许就是玉蚕蛊子虫的解法,要你体中带有覆血草起死回生之效的血液来交换。”
段明徽是北岚大妃的外孙,他和北岚王女的血确实有令枯木回春,令重伤者痊愈的功效。至于是否真能长生,也只是世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
她替他取蛊时以消弭草为辅,让子虫无法残留在他的心脉,同时也中断了血液里覆血草的作用。
从今以后,子虫不再以带着恨意的血液为养料,他摆脱桎梏,犹获新生。
段明徽放下枯草,接过她递来的帕子,神色担忧地说:“我只担心,如果将来你需......”
张蝉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
“我明白。”她毫不在意,十分坦然:“生死有命,假若真到那日,也是命运使然,你流尽血也没办法跟老天爷争。”
他拉下她的手,牢牢地握着,神情凝重。
段明徽的血,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觊觎。
他自出生起就受过屈辱,见过不堪。自小早慧,身患顽疾,每走一步更要小心谨慎,仅是弱冠的年纪,却从不似寻常少年那般活得张扬肆意。
他在张蝉身上投放的情感太重,以至于关心则乱。
自从去年她被人用药弄瞎眼被迫离开盛京,在平州几次死里逃生,他瞒着她,数次用自己的血换她的命。
他担心失去她,她却不愿他自毁。
“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心。”张蝉懂他所虑,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要你为了我,好好珍惜自己。”
段明徽的心头一震。
“不论过去恩怨能否消解,我都不愿见你为了复仇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她心思细腻,又有裴皇后当初的指引,早早就发现他的不对劲。
张蝉从裴皇后口中知晓王女触怒龙颜的缘由,也知晓王女最后为何会神智失常,行为疯魔。
她心想,这大抵是临近绝望的母亲能为自己的骨肉做的最后一件事。
“明徽,当年你的母亲得知北岚战败,全族被屠。她向伤害自己母族的人下手,是她身为北岚王女的选择。”张蝉看着他的眼睛,抚摸着他的发。她的手指微微泛凉,声音放轻:“而她最后的结局是被皇上定为突发恶疾,疯癫伤人幽禁毓庆宫,这是她身为母亲为保住自己骨肉做出的选择。”
母族被灭,朝堂上的老臣上书天兴帝,极力劝诫皇帝处死来自异族的元贵妃。
按当时的处境,她注定活不成。
突然发病导致心智疯魔,才会误伤圣上的罪名,比起弑君的死罪要轻得多。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段明徽。
她不怕被幽禁,只是同她一起困于毓庆宫的,还有一个幼子。
她活不下去,可也不愿带着年幼的孩子一起离开。这个孩子若能活下来,她还能寄存一点希望于这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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