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警局(1 / 2)
雨停了,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在街道上,但这座城市的一角依旧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阮云琛坐在警车的后座,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还残留着血迹,被警察粗暴擦拭过后,手背隐约透着擦伤的红痕。
车窗外的街道景象飞快掠过,她却始终没有抬头。
她的脑海中还在回放昨晚的场景,那些鲜血、喘息、刀刃刺入皮肉的声音交织成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魇。
她告诉自己这是一场解脱,却在刺下刀的瞬间感到一阵说不清的钝痛。
“孩子,别害怕,你是安全的。”副驾驶的警察回头看了她一眼,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些,可他脸上的神色却掩不住几分僵硬,连那戒备都显得格外分明。
警察这样,倒也不是全无理由。
昨天的雨下得凶狠,像是天穹破了一个口子。淮龙区那片老楼道成了雨水的集散地,积水混着泥沙和垃圾涌进巷子,顺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淌。
四楼的万秀收摊比往常早些,推着油腻的铁架车,一步一滑地往家里挪。
雨点砸在雨披上,透过布料的寒意冻得她直哆嗦。推车的手因为湿滑的雨水不停打滑,她的脾气也被这场恶劣的天气磨得暴躁起来。
平时她的面摊收好了搁楼下遮雨棚下就行,不用一天天的扛着铁皮架子上楼下楼。只不过那天的遮雨棚底下停满了车,她没辙,只能自认倒霉,把东西一同扛上了楼。
而巧得很,到了三楼的时候,她停着歇了会儿。
可紧接着,她就闻到了空气里奇怪的味道。
雨夜本该只有湿冷的土腥味,可这味道里混了点刺鼻的铁锈味儿,像是什么腐朽的东西被翻了出来。
万秀耐不住心里好奇,伸头看了一眼。
三楼头间的门半掩着,一点黄光从缝隙里流出来,模模糊糊的,像被雨水稀释了的灯泡光。
“这么晚也不关门?”她嘀咕了一句,撑着伞往前挪了两步。
越走近,味道越浓,浓得让她胸口发闷。
走到半途,万秀就停住了脚步,脑子里飞快地盘旋着各种念头。
那是阮启明住的地方,一个街坊四邻谁提起来都恨不得绕开的名字。好赌,好酒,好打人,老婆病得不轻,也没见他正经拿回过一分钱。前些日子他老婆匆匆下葬,闹得一片唏嘘??谁也不信这人没动什么手脚。
“就这么个活法儿,迟早出事儿。”万秀喃喃着,想起自己家楼下的两个孩子,不禁握紧了雨伞。
她犹豫了一下,左右望了望。楼道空荡荡的,雨声从破旧的窗子灌进来,掩盖了一切动静。
她心里越发不安,但又硬着头皮往前凑了一步,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门一开,腥味扑面而来。
灯光下,阮启明瘫倒在地,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盯着天花板。他的胸口被捅得血肉模糊,鲜血从地板的缝隙渗下去,混着酒水一起漫开,像是要侵占整个房间。
万秀退了一步,脚后跟踢翻了地上的酒瓶,发出一声脆响。她猛地吸了口气,掏出传呼机拨了报警电话,手抖得差点按错了键。
直到现在,警察也记得昨天夜里给报警人万秀做笔录时说的话。
“阮启明这人啊,平时可不是个好东西,”那女人抱着热水杯的手抖得厉害,杯盖磕在桌沿上,发出细碎的响声,“喝酒赌博打老婆,前阵子那女人病得都快下不了床,他也不管……匆匆埋了,谁知道那是不是病死的?他欠了不少高利贷,招人恨得很,这事儿说不定跟债主有关。”
想到这里,副驾驶的警察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后座。
昨晚的雨几乎没停,在他们找到阮云琛的时候,她站在雨里,瘦小的身影几乎要被雨幕吞没。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手里却紧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那握刀的姿势沉稳得不像是个孩子。她的脸半湿半干,血和雨混在一起顺着鬓角淌下,模糊了她的眉眼。
可即使这样,那双眼睛仍旧亮得吓人。不是干净明澈的那种亮,而像是在深深藏着什么,像锋利的刀刃藏在黑暗的刀鞘里,晃得人不敢直视。
“真不敢相信……”开车的警察小声嘀咕了一句,“她真的才九岁?”
副驾驶的警察没接话,只是透过后视镜看向了阮云琛。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孩子像一棵小小的、却绝不肯弯折的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静。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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