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孤舟(2 / 2)
阮云琛的话头戛然而止,她的视线转向阮秋。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空气像是被抽走了,剩下一片绷紧的沉默。
阮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下某种情绪。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低垂的睫毛在光线里投下一片阴影,指尖微微用力,指关节发白。
“我知道最近有发生什么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得像是刀锋划过空气,“但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他终于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多了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出口。他的语调并不急促,甚至是冷静的,但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忽视的重量。
阮云琛的手一顿,指尖刚好落在杯沿上,悬在那里,没有继续动作。
“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我想帮你。”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空气似乎都在这句话之后凝滞了。
阮云琛抬起眼,看着面前的阮秋。他的表情很冷静,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那种紧张并不是源于恐惧,而更像是来自某种深思熟虑后的决意。
她看了他很久,久到阮秋开始以为她不会回答。终于,她垂下目光,语气带着一丝轻缓的无奈:“你能做的,就是别问太多。”
屋子里的沉默像水汽,浓得化不开。
阮秋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的手指垂在身侧,微微弯曲,掌心攥着冷汗。阮云琛的回答让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口气沉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阮云琛,那双眼睛平静得过分,像是隔着一层冰冷的屏障。但阮秋知道,她从来都不是冷漠的人。
她的冷静是刀刃??带着锋利的疏离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别问太多。”
那句话还在他脑子里回荡,像一根细针扎进皮肉,疼,却不致命。
他的手心微微收紧,指甲嵌进掌心,留下几道隐隐泛白的痕迹。他站在那里,胸口起伏得有些不规律,却始终没有开口。
阮云琛也没有再说话。
她低着头,手指轻轻敲了敲水杯,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眼前的气氛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任何一点动作都可能引发不可挽回的后果。
阮秋终于动了。
他迈了一步,脚步不重,但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力道。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试探什么,又像是在积蓄力量。他的影子被窗外的光拉得很长,投在阮云琛面前的地板上,随着他靠近而逐渐缩短。
“姐。”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被压抑在胸腔深处,“你一个人要怎么做到?你会成功吗?”
他停住脚步,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声音依然不高,却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力量。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质问,而是一种隐忍到极限后的决绝。
阮云琛抬起眼,看着他。
他的表情依旧冷静,但眼底的那点暗色却再也掩饰不住。
紧张、焦虑,还有某种几乎化作疼痛的情绪,一起在他的瞳孔深处翻涌。阮云琛从未见过这样的阮秋??像是站在崩塌边缘,却不允许自己退后一步。
“你以为我做不到?”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带着一丝调侃,像是在打破这片紧张的空气。
“不是。”阮秋的声音忽然拔高了一些,又被他迅速压了下去。他咬紧了后槽牙,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我相信你能做到,但……你会受伤,你更可能会......”
阮秋的目光死死盯着阮云琛,眼眶微微泛红。那最后一个字在他的喉咙里哽住了,像是一块烧得滚烫的石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些夜晚??还不叫阮秋的时候,他缩在桥洞下,抱着膝盖,看着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地穿过街道。
她总是来得很晚,走得更晚。
每次回来,身上带着血,肩膀带着伤,或者脸颊上挂着青紫。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可他知道那是撑出来的。她有时会坐在不远处的废墟上,背对着他,低着头,像是在捡什么东西。
可他看得见,她在哭。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落进泥土里,融进她手指下那块破旧的水泥板,仿佛从未存在过。
有一次,她肩膀上挂着的布条已经渗出了血,她却没发现,依旧倔强地抬着头。那一次,他忍不住开口:“你流血了。”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得像刀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他割成两半。他被那目光吓得缩了一下,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但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油腻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块掰开的馒头。她把袋子扔给他,什么也不说,却只是走去了他旁边的阴影里,默默地把另一半给吃了进去。
从那之后,他看着她的背影多了几分注意??注意她每次回来时的脚步,注意她身上的伤,注意她有时候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姿势。
她总是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卸下所有的防线,掉完眼泪后,又会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擦干脸,甩甩手,再次踏出那个桥洞。
“没事人一样。”他想起这个词,牙关咬得更紧了些。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这样的画面,每一次都像刀子一样划过他的胸口。
那是他最早对“阮云琛”这个名字的记忆。
不是“姐”,不是后来的她,而是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一副比他还瘦弱的身体,却硬是撑起了一整个世界。
阮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哽咽,随即又被压了下去。
“会死。”这个字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喉咙里,他不敢说,也不想说。
他闭上眼,努力压下涌到喉咙的苦涩与酸楚,可那些画面却一个接一个地涌上来,刺得他几乎站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想一个人扛下来,想保护重视的人,想让淼淼永远不知道这些东西……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失败了...会怎么办?”
阮云琛的目光微微一动,嘴角似乎要扯起一个淡笑,却没能成形。她的手指在水杯上轻轻敲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一个人去赌,去盲目地送死,能证明什么?”阮秋继续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近乎绝望的锋利,“你以为活下来的人,就能活得安稳吗?”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姐......阮云琛,让我帮你。如果我在......如果我在,你就不会孤立无援。”
阮云琛没有回应。
她本不想回应的。
她的手指还搭在水杯上,掌心传来的冰凉感让她一瞬间找到了某种细微的平衡。她垂着眼,像是没听见阮秋的话,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屋子里的沉默很安静,却也很沉重,像一块石头压在两人之间,越压越深,直至让人喘不过气。
“姐。”阮秋又喊了一声,比刚才低了一些,但语气里却多了一点决然,“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阮云琛的眉心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后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般,迅速恢复平静。她抬起眼,看着阮秋的脸。他的眼神不再是试探,而是某种压抑到极点后的坦诚。
“你能知道什么?”她开口,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冷静,甚至掺了一丝轻描淡写的讥讽,“淼淼的学校成绩?还是最近的生活费是不是超支了?”
阮秋没有笑。
他的拳头攥紧,指关节泛白,像是要将某些情绪生生压在喉咙里。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目光,直直地对上阮云琛的眼睛。
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只有厨房老旧电饭锅的水汽声在低低响着。
“你告诉我,”阮秋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刺破沉默的锋利,“楼下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保护我们的?”
阮云琛的眼神闪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一贯的冷静。她收回目光,重新垂下眼,将手指从水杯上缓缓移开,像是在做某种无意义的动作。她没有回答。
“姐,你瞒不了我。”阮秋继续道,声音已经隐隐透出一丝颤抖,“我不是淼淼,也不是小孩子了。”
阮云琛垂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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