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临行前(1 / 2)
录取通知来的那天,天还没完全亮。
淼淼是第一个醒的,她揉着眼睛晃进厨房,瘦小的身影倚在门框上,声音软糯地喊了声“姐”。
阮云琛正蹲在地上清洗水槽,抬头时,袖子上沾了些水渍。
“去洗脸刷牙。”阮云琛说。
淼淼是前两周接回来的,医院那边说病情稳定了,可以回家观察,估摸着九月可以正常上课。只是平时还是需要多注意休息,避免熬夜。
阮云琛那会儿瞅着淼淼,淼淼嘟着嘴瞅着窗外,小声嘟囔:“我就是晚上一个人睡,容易睡不着嘛。”
“睡不着你就熬夜偷偷画画?”阮秋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度。
淼淼扭过了头去。
阮云琛叹了口气。
淼淼拖着步子转身离开,门口的报纸早被阮秋带进来,摊在了桌上。他拿起报纸时,没注意到那封不起眼的信封滑落在桌边。
阮云琛擦干手,一边叮嘱淼淼早饭别喝太烫的粥,一边把信封拿了起来。上面的红色印章让她的动作停了一瞬。
她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站在原地,指尖摸着封口的边缘。
阮秋从一旁探了个头,嘴角扬了扬:“还愣着干嘛?拆啊。”
封口被撕开时,纸张的裂缝声很轻,似乎怕惊动了整个家。字迹工整的录取通知书躺在信封里,抬头时,正好撞上了淼淼跑出来的脚步。
“姐,是不是那个‘警察学校’?”淼淼瞪大了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满脸兴奋,“你要去当警察了?”
阮云琛没说话,只是把通知放回了桌上。她低头抹了抹袖子上的水痕,像是要把沾上的灰尘一并擦掉。
阮秋靠在椅子上,手里随意地转着铅笔,看了一眼通知书,又看了眼阮云琛,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庆贺一下吗?”
“过几天吧。”阮云琛的回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这么费心。”
虽说如此,阮秋还是早早地开始准备了。
早晨的太阳像是被厚重的湿气滤过,明明白白地照在地上,却没什么暖意。
阮秋拎着菜篮子站在街角,伸手遮了遮眼睛,远远看着对面市场里的喧闹人群。他皱了皱眉,低头看看手里的菜谱,上面的字迹清清楚楚:“糖醋排骨,小鸡炖蘑菇,凉拌黄瓜。”
“鸡要一整只。”他站在肉摊前,非常笃定地开了口。
肉铺的老板手脚麻利地剁好递过来,低头瞥了眼那菜篮子,忍不住问:“小伙子,这些菜够你们家吃几顿啊?”
“今晚吃完就没了。”阮秋接过包装好的肉,提了提肩膀上的布袋,又回头挑了几根青菜。他付完钱,穿过拥挤的人群朝家走去,步伐快得像是在赶什么看不见的路程。
阮云琛赶巧从拳馆出来,那五大三粗的老板从后头追了出来,给她塞了俩拳套,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跑了回去。
阮云琛愣了半晌,直到阮秋走到了身边,才反应过来。
“辞职了?”阮秋问。
“嗯。”
拳套大概是老板送的临别礼物,新的,大红色的,胖子看了直眼馋:“我在他门口卖了这么久的鸡柳,怎么也没见他送我一副。”
阮秋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目光落在了他面前的小车上,那车里放着八口铁锅,旁边还有好几摞塑料杯。
胖子赶忙解释:“我这不是给油锅烫怕了吗,现在改做八宝粥生意了,也不用怕秤坏了,一杯就是一杯。”
阮秋笑了笑,没说话。
胖子被盯得越来越怂,最后舀了两大杯八宝粥出来,非得让他们俩尝尝味道,说自己这次的八宝粥生意绝对能做得下去。
阮云琛本来还想给钱,被胖子硬是给推了回去,支吾了半晌,才说那是临别礼物。
“我听拳馆老板说你要去上大学了。”他说,“祝贺啊。”
阮云琛愣了愣,好半晌,才缓缓说了声“谢谢”。
胖子夸张地挤了个哭丧的表情,大力地拍了拍阮云琛,给她拍得退出了好几步远。阮秋还没来得及上前指责,胖子就先一步装作认怂了的模样,盖上锅盖,蹬着三轮就溜了:“城北那间辅导机构该下课了,我先走一步!”
阮秋摇了摇头。
“走吧。”阮云琛拍了拍他的胳膊,抿着嘴,露出了点微薄的笑意,“回家吧,淼淼该饿了。”
阮秋撇了撇嘴:“她是饿死鬼投胎吧,三分钟不喂食就该叫了。”
虽说如此,他还是一进家就钻去了厨房,站在案板前,手上动作迅速,一边把剁好的鸡块放进碗里,一边用余光瞥向窗台上的电子表。
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他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
锅里翻腾着浓郁的汤汁,香气透过厨房门钻进客厅,惹得淼淼探头探脑地跑来:“哥,今天是不是又有小鸡蘑菇啊?”
阮秋没回头,只是用手背把汗水抹开,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去写作业,别添乱。”
阮云琛进了房间,捏了捏那副大红的拳套,小心地把它们挂在了书桌旁的挂钩上。
拳套遮住了倒计时上的一个个红圈,恍惚间,似乎融为了一体。她盯着那片红色,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厨房飘来了油烟味。
阮秋在忙活,一锅热汤正冒着白烟。他背对着门,低头翻动了下锅里的鸡块,又去一边熟练地切起了案板上的胡萝卜。
阮云琛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动作不急不缓,锅铲和瓷碗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像某种奇异的节奏。
她忽然有些恍神。
以前那个缠着她要糖吃的小尾巴,如今站在灶台边,手腕翻转间流露出的熟练劲儿,俨然一副掌厨的架势。
这一刻的宁静让她心里微微发酸,却又带着点轻松。她没出声,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像是在刻意拖延这片刻的温馨。
阮秋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等她开口就拒绝了:“别想着帮忙,去桌上等着吧,我可不想再吃糖放成了味精的菜了。”
阮云琛哽了下,剜了他一眼,想了会儿,又觉得气不过:“你之前可不这样。”
“那时候小,心地善良。”阮秋说。
阮云琛止不住心里想骂点什么,但话到嘴边,也就变成了:“你现在也小啊。”
阮秋笑了笑,没说话。
桌上的茶几上摆了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画纸,阮云琛伸手拿起来,认出是淼淼前几天的画,四个人被画得鲜亮生动,连背景都涂满了阳光的颜色。
她盯着画面,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良久,她把画重新放好,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睛。
饭菜摆上桌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阮秋一边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一边叫住淼淼:“别涂了,快出来吃饭。”
淼淼捧着画笔跑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满满一桌菜,抬头问阮云琛:“姐,今晚有什么好事吗?”
“没什么。”阮云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她随手递过去一双筷子,“赶紧吃吧。”
饭桌上的气氛静得出奇。阮秋默默给每个人碗里夹了些菜,淼淼却咬着筷子不肯吃,等着某个“仪式感”的开场。
门突然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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