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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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炀安的冬天冷得让人窒息,天气预报说十一月有场初雪,拖拉到腊月都没见到。

许易等着在初雪夜许愿,“电视剧都这么演,对着冬天下的第一场雪许愿,愿望可以实现。”

邵言乐的大笑,“那你许什么?”

“月考进步两名?”

申航甩着水杯走过,搭两句话:“哈哈哈行,我看看是这场雪来得快,还是分出来的快。”

许易把空水杯扔给他,他伸手一接,自觉地把邵蔻的也拿去,大冬天的谁都懒得下楼接水,邵言回班拿自己水杯:“等等,还有我的。”

申航懒洋洋地说:“不帮外班的接。”

邵言跑出来,手里没拿杯子,笑了下:“我的不用了,云柏帮我接过了。”

申航燥地一挠头,“操,接个水都能被塞把狗粮。”

申航一走,走廊空下来,邵蔻瞥向外面,下午六点左右,天空飘着零星的雪片。不止她,其他人也看见了。

“下雪了!”教室里喊来一声。

许易丢下手里的试卷跑出去,坐在座位上的同学们都起来,喜不自胜,朝外跑去,途中三三两两一窝蜂撞到桌角,桌子被撞的歪扭。

一句下雪了比放假都听着高兴。毕竟高三期间住校生在校能连待两周左右,期盼下一场雪是为数不多的乐趣。

他们趴在走廊看了一阵,付文君从走廊一边走来,喊着让所有人回班。

外面风大,这段时间生病发烧也麻烦,老师自然看管严。走廊上班主任来得早的班被撵回去,其余外班的笑着说同情,紧接着班主任们都开完会上楼,走廊上的人作鸟兽散,很快阒无人声。

地上留下连成串乱七八糟的脚印和一片片泥泞的水痕。

安静的楼层,每间教室里老师在讲错题,这一间的黑板上写满数学公式,那一间写着潦草的英文单词,有的甚至一锅炖,两句古诗夹缝生存,叠着物理变形公式。

英语老师忿忿地质问值日生,用黑板擦擦出巴掌大点的地方,挥笔在上面写了一个硕大的动词。

高三的生活就是这样,从试卷到试卷,反反复复。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邵蔻被付文君叫去办公室。

“说过多少次了,三门主课很重要,数学这次上来了,语文一直平平,但英语是怎么回事?”

英语老师刚好在另一边和四班的学生说成绩,简短结束,冲付文君说:“是一班的邵蔻吧?我有印象,你其他科都挺拔尖,英语这块阅读理解总失分。”

老师看看试卷,恳切告诫道:“要抓紧了啊。”

老师看到作文部分,邵蔻顿时紧张起来,她喜欢用万能模版,这次题目难,套用起来难免生硬。

英语老师看完,说:“句式不错,下次加把劲,分能上来。”

后面的话是给付文君说的:“这孩子听话,用的都是我讲过的句子,其他学生连背都背不下来。”

邵蔻从办公室出来吁口气。邵言也有瘸腿的数学,开了几次夜车后,明显有大幅度提升,总分蹭蹭地涨,俩姐妹互相分享补习经验。

回家前,邵蔻拐到打印店,把从网上拷来的小道考题打印成册,回家一点一点纠。

这次小测验还没和林韵说,林韵晚上主动问起,“最近没有测试吗?”

邵蔻迟疑,错过最佳回答机会,换拖鞋的动作加快,背着书包进卧室。

林韵不满她含糊应付的态度,“我和你们班主任通过电话。”

邵蔻停在卧室门口,林韵环着双臂转过身,后面的落地窗外灯火长明,冬夜萧条,冷风吹得邵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妈……”

女人扶着太阳穴揉了揉,等她把话说完。

“这次是失误。”邵蔻说起擅长的科目补救:“数学一百四十五,和上次一样是单科第一。”

“你不该保持这个分数么?”

冷冷淡淡,没任何语调,林韵严肃地反问她。

每到这时候,邵蔻要提高百倍的注意力,生怕说错哪句惹来林韵无休止的训话。

“你是姐姐,要做榜样,怎么还没小言省心。”林韵的目光像针尖扎在她脸上,语气没好到哪去,“邵蔻,如果我不问,这次成绩是想糊弄过去?你现在是什么学习态度?”

一句赶一句,邵蔻右眼皮突突地跳。

林韵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回主卧去,看都没看她,“下次考试我要看到进步。”

林韵下了道生死令。当晚,邵蔻心绞的睡不着,爬起来又学了一小时,再躺回床上一会觉燥热,一会又发汗发冷,被子踢过来倒过去,后半夜发了高烧。

这一病拖了几天,没参加期末考,卷子作业都是邵言代领,一摞摞往家里搬,学校放了一周的寒假。

童鸢在学校做课题研究,除夕晚上打过来视频,她人在北京,走在清华大学校园里,北京下了很大的雪,银装素裹,她穿着白色长款羽绒服,扣着帽子,像只白鹤。

“新年快乐呀!”邵言抢着拜年。

童鸢出手阔绰,给两人各发了六百的红包,林韵说:“高三的学生花不了这么多钱,买书本也用不上。”

童鸢继续撒她的红包雨:“除了书本,还要吃饭的,平时买点自己想吃的,最后半年,小蔻小言加油啊。”

这一年的冬天和林韵一起过,家里冷清,鞭炮烟花都没见着,初四那天上海老家那边打来电话,家里姨姥爷病重,事态紧急,林韵带她们回去了趟。

原计划一天赶回来,晚上航班被暴风雪天气延误,她们在上海待到初五。秉承着礼数要去走亲戚,中午留下吃饭,亲戚家的女儿今年在上海复旦上大一,叫陶曼文,学的是临床医学。寒假清闲,吃完饭就和弟弟妹妹去外面放烟花。

大学生和马上高考的学生话题不多,加上林韵坐在一旁,小辈们不敢多聊。

陶曼文带她们去卧室,“上面的书可以随便看。”

她房间里有VR游戏设备,大人们就坐在门外,她也不敢带高三的俩妹妹,自己窝在单人沙发里打游戏。

陶曼文怕她们拘谨,自己挑了两本课外书,书架格子里露出一个被塞进去的绿皮册子。

邵蔻被花哨的封面吸引,问是什么书。

“不是书,是同学录,我妈咋还留着呢,都是初中写的,你想看就看吧。”

陶曼文在一所民办学校上的初中,升学率高,管理也严,长辈们口中流传的天价学费的吸血学校。

邵蔻随便翻了一页,乍然看见上面的姓名。

姓名:梁泷

爱好:航模,乐高,篮球

联系方式:17XXXXXXXXX

他的字体没什么变化,和高中的一样潇洒不拘,邵蔻见过这个字,见过这个人,可仅仅是见过。

多么巧合的一件事,从上海到炀安,他们在同一所高中碰面了。

会不会是重名?

顺着兴趣爱好和陶曼文对他的评价,邵蔻拼凑出一个熟悉的人。

陶曼文也看到这页,上面有一行??我的梦想是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她笑了笑:“看那个时候多幼稚。”

邵蔻也盯着那字:“我那会儿写的也是这句话。”

十五岁,林韵管教严格,梦想这回事,在家里林韵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排除的是,邵蔻心里想,无论什么职业,多大成就,未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行。

想法并不稚嫩,放在现在她也依旧这么想。

“你们还挺有缘,写的都一样。你要不要看他的照片,梁泷还是我们那的校草……呀,我毕业照放哪了。”

陶曼文仔柜子里找到高中的,就是没找到初中的照片。

“估计被我妈收到哪了,看不成了。”她合上抽屉,“你们俩高中不是在炀安上的吗?我记得他好像也去那边了,但一直没联系,我也不确定。”

邵言问:“他为什么到炀安上学?”

邵蔻抬起了头。

陶曼文想了半天,“好像是他家的事吧,他没和别人说过,梁泷那个人长得好,人缘好,成绩又好,这种人到哪都混得开。”

邵蔻反复看那两页,把那串电话号码背熟,“那这么优秀的人应该不会留在炀安上大学吧,我和小言都打算考回来。”

“他考北京去了,好像还是双一流,我印象挺深。”

邵言:“牛。”

北京。

邵蔻心一凉。

邵言和陶曼文打游戏去了,没人注意到她。

邵蔻怕自己记不住号码,在桌上摸了根笔,像贪蚕对付青桑叶,不事声张,用袖管一点一点吃掉。

卫生间里,她翻身锁上门,没摸到墙上的开关,屋里伸手不见五指。

嘴里念念有词:“17……5,17……5。”

她急急地用牙咬掉笔帽,撸袖子,黑笔在腕口描号码。

6?还是8来着。

门口传来稚嫩的童音,“小蔻姐姐,你好了没有?”

是亲戚家小孩。

“咚咚咚”起了拍门声,心跳被当皮球拍了三下。

邵蔻拧开水龙头,刺骨的冷水让她抖擞,“好了。”

门一开,扎冲天辫的小妹妹横冲进来,门没关上,坐到马桶上,脱掉裤子,哗啦啦的水声。

“姐姐,开灯,好黑。

“啪。”卫生间亮了。

邵蔻关上门出去,等小妹妹出来,她想到一个主意,问:“想不想放烟花?”

“放完了。”

“我带你去买。”

小妹妹眼睛亮闪闪,抓住她衣摆。和长辈报备过,拉着小妹妹的手就下楼。

小区对边就有卖烟花鞭炮的小摊,她当没看见,往前走。小妹妹伸小手一指,不解。

“那里卖的贵,前面的便宜。”

小孩子天真地噢了一声,沉浸在买烟花的快乐里,小脚跑的比邵蔻都快。

走了很冤的远路,过了一个路口,红绿灯下有个报亭,有报亭就能打电话。

邵蔻脱掉她的手,从口袋里找出两枚硬币,让小妹妹去选,她甩着嫩草样的辫子,心思都扑在烟花摊上,压根没发现邵蔻去到电话亭,拿起听筒。

“老板,打个电话。”

老板在看报纸:“你自己拨。”

邵蔻看了两眼后面小区和马路,没有熟人经过,她摁下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声。

视线开始四处游走,她真的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啊。白牙齿楞楞地绊在下唇,忠实而生硬地拦住快要破口的情绪。

寒风中,手和双耳如鸽子血。手是冻伤的红,是凛冬中刺目的纸灯笼,在满是黑色的车,灰色的楼,土黄的地中,这抹绮色,一股倔强;期盼没着落的嘟声变得痛苦,要把人熬透,耳是沸腾的红,曳着热气,冲天乱窜,水深火热熔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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