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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心猿意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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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瑜略显狼狈和慌乱,回到卫老夫人身旁坐下,所幸卫老夫人只是笑着恼了她一句“黏人”,并未发现她的异样。

台上换了一折戏,抑扬顿挫的唱词,跌宕起伏的桥段,众人纷纷抚掌叫好。可洛瑜一个词儿都没听进去,她正忙着平复急促的心跳声。

分明隔着厚厚的缎袄,但似乎仍能感觉到其上残存的余温正灼着她的背,令她有些不适。

刚刚险些崴倒,是祁淮礼及时扶稳了她。周围的人皆沉浸在戏折子里,纵是有人分神瞧过来一眼,也只会当作是弟妹绊倒,被好心的兄长扶了一把。仅此而已,不会惹人多想。

洛瑜自然更不会多想。

“谢过兄长。”她匆忙道了谢。然而直起身的瞬间,祁淮礼竟就势顺着她的动作倾了过来。洛瑜骤然撞进他幽深如渊的眼眸,在昏沉的光线里紧锁着她,像是守株的猎人终于等到了他的那只兔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这姿势实在不雅,她像是在主动投怀送抱,显得有些意味不明的暧昧,这令她颇为难堪,甚至生出一丝恼意。

祁淮礼复杂难言的目光悲伤地望着她,似乎有很多想说的话无法言之于口。

洛瑜辨不太真切,也不想去辨清。

她一颗心几欲跳出胸腔,耳边嗡嗡鸣响。他是侯府矜贵的世子爷,是她兄长,他不过及时伸手扶她免于摔倒,换作旁人同样会搭一把手,再正常不过。

不过短短几息的功夫,却彷佛过了几载。那股若有若无的苦橘香萦绕在鼻尖,很陌生,她急急向后撤开一步,规矩地朝他欠了个身,旋即忙往卫老夫人坐着的方向走去,脚步有些不稳。

心跳渐渐缓了下来,她舒出一口气。蓦地察觉到右前方有一道视线钉在自己身上,她眼角一跳,立即向右扫去,却并未捕捉到那抹视线。晦暗的光线下,右前方的祁淮礼身姿端正挺拔,目视前方在认真地听戏。

洛瑜收回目光,暗道自己怎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定然是自己想岔了,兄长光风霁月般清隽的人,沉稳持重,怎会逾矩?

跟着听了会儿戏,她的目光再次环视了一圈,没见到祁凛彻。也是,他素来不喜这等吵闹的场合,莫不是又去了刑部办差?

她轻叹口气,莫名觉得这精彩的戏折子竟索然无味了。

卫老夫人没等戏演完困意就上来了,洛瑜正好也不想再待在此处,于是照顾祖母回明善堂。

从园里出来,方没走几步,忽听得身后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渐近,洛瑜正要转头,身后之人已经火急火燎地擦着她肩膀朝前飞奔而去了。夜风里拂来一句:“贺郎来了吗?”

这句话洛瑜听得真切,她看着前头那抹欢快明俏的身影若有所思,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蓦然回过头朝戏园子里远远望去。若明若暗中,一双沉黑的眼眸也正朝她看来。

洛瑜心下一个咯噔,急忙转首。

卫老夫人没有听清,只看见飞跑过去一个人影,于是眯着眼问:“将才可是敏如啊?何事这般着急,这孩子,担心雪天摔倒啊……”

洛瑜听着祖母的低声絮叨,一边回说“是”,心里虽有猜测方敏如是因着何事,但毕竟捕风捉影,没有依据的事儿,自然不好说与卫老夫人听。

一簇一簇绚丽惊艳的烟火此时在京城上空灿然绽开,似五彩霞霓,幻化成了各种吉祥形状,却恍如飞舞的流星陡然升空,复又坠落,转瞬即逝,徒留短暂而美好的景象。

年复一年,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卫老夫人看着府中张灯结彩富丽明亮,一时感慨万千,叹道:“这越年老啊,反而越觉得日子过得快,不过一闭眼,睡醒又是新年。恍惚觉着啊,前年的除夕都还没过完呢……还有你,也还没出嫁,”她拍拍洛瑜的手背,“结果祖母眨个眼的功夫,连你也成家了,好,是好事儿,祖母心里头欣慰,三郎这孩子一天天地也学会顾家疼爱妻子了,好,都很好,祖母也就能放下心了。”

洛瑜听完一番话,酸胀之意瞬时翻涌上来,如何听不出卫老夫人话中意思。

她吸吸鼻子,撒娇地摇了摇卫老夫人的胳膊,语气难得骄纵,半是哄着道:“祖母难道就不管阿瑜了吗?阿瑜只是成了家,而今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要烦扰祖母呢,倘若生了孩子,这也不知,那也不晓,到时手忙脚乱……”

卫老夫人听到孩子,眉头不由得舒展开,然而面上却是一片怅然,她宽慰道:“不慌不慌,府里有嬷嬷、奶娘伺候着,你……”

话未说完,洛瑜便道:“可我只想要祖母……若我与夫君生了孩子,到时定也跟我一样,赖在祖母跟前儿。”

卫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爱怜地嗔她一声:“你呀惯会哄祖母。”

不过说起孩子,卫老夫人神色的确松快了些,洛瑜却罩上了一层愁容,眼下只是让祖母有个期想罢了。她明白,人一旦没了牵挂、也没得个念想,说不定哪日就真的撒手去了……

明善堂内,等着卫老夫人睡下后,洛瑜才离开。除夕夜有守岁的规矩,但侯府并未强令要求,累了只管各自回院里歇息便是。

洛瑜这会儿倒还不困,加上祁凛彻也不知去了何处,她想了想,转身往前堂的方向行去。远远听见有炮仗声、嬉笑声和喧闹声传来,想必是众人听完了戏,过来玩游戏了。

走至一处拐廊,她忽地顿住步子,语带迟疑唤道:“兄长?”

几步开外立着的人正是祁淮礼,他身子半隐在朦胧的灯芒下,清瘦颀长的影子显得有几分寂寥与落寞。

说起来,洛瑜每回见到这位兄长,他都是一副芝兰玉树、渊?岳峙的翩翩君子模样,甚少露出这般颓丧之态。他学识渊博,矜贵自持,曾是天子钦赐的探花郎,打马游街,无限风光。温润如玉,与人和善,至少洛瑜在府中六七年,从不曾见他动过怒,他永远让人如沐春风。

他是天之骄子,如神仙般的人物,当年卫老夫人曾私下与她说起,将她许给他。她为此感到惶恐不安,更多是觉得自己不配,从不曾肖想过,那才是耽误了、高攀了、甚至是玷污了朗月清风般的人。

更何况,她初来侯府之时,寄人篱下令她每日战战兢兢,犹记得是兄长递给她一份善意,朝她露出温雅柔和的笑,跟她说侯府以后就是她的家……

因着这一份善意,她心生感激,对他则更多是对兄长的尊敬。

于是慢声问道:“兄长怎的在此处?不去前堂与大家玩会儿游戏吗?”

这里离明善堂有段距离,卫老夫人又早已歇下,想必他应当是不会去寻祖母;关于方敏如的事儿,她更不会开口主动提。

祁淮礼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那双眸子如墨漆黑,晦暗不明。他朝她走近,洛瑜敏锐地觉察到他的步子有些涣散。待离得近了,只剩一步之遥时,果然闻到一股酒味。

兄长居然喝酒了?

洛瑜讶然地看向他。他的面容清隽如玉,眉眼柔和,总之是与祁凛彻截然不同的长相。祁凛彻硬朗锋利,他则内敛自持。倘或是祁凛彻喝了酒,洛瑜也许还不至于如此惊诧。

“你送的礼,我已收到。”祁淮礼微微弯腰,眼神近乎贪婪地一寸一寸流连过她一张芙蓉面,嗓音低哑:“多谢……弟妹。”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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