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1 / 2)
萧盈原本注定活不到二十岁,史书上记他一笔,大概会说哀帝早孤,短折,天下憾之。寥寥几字,仅此而已。
可是萧盈不傻。照卞弘所说,其实陛下早几年开始就已经很少吃这药。萧盈毕竟年少,兼练骑射,身子已经康健很多了。连卞弘也一度以为,也许他当真能熬过去。
但心脉的损伤不可逆的,即使毒早已排干净,只要萧盈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哪怕没有服药也有发作的风险。每发作一次,就是阎王敲一次钟。如今的情形来看,若他当真能做到忌悲忌喜,忌怒忌嗔,忌惊忌疑,或许也能活到四十岁。可是……
卞弘没有往下说,但明绰已经听明白了。外戚擅权,太后称制,萧盈夹在其间,没有一日不是活在惊疑和恐惧之中。
可是他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长沙王杀到眼前的时候,多少宗亲一把年纪了还是吓得屁滚尿流,萧盈却始终面不改色。明绰以前就觉得皇兄那套“静气”的功夫不同一般,有的时候甚至有些讨人厌,因为她总是不知道皇兄在想什么。她还一直以为萧盈是天性如此。
“卞大人跟皇兄说过吗?”明绰最后问卞弘,“他最多能活到四十岁?”
“臣岂敢。”
“好。”明绰自己把手腕上的针拔了下来,“一个字都不许说。今日之事,也不许向母后提起。”
卞弘本想制止她的动作,但针已递过来,他也只好双手接过,躬身道:“臣明白。”
太医令坚持要公主卧床休息,但是明绰没听他的。说了亲自替陛下看药,便当真去了膳房。煎那新药的是宋夫人,明绰看着她每一味药都细细检查,连熬药的瓦罐都要用草木灰亲手洗过两遍才肯用,便猜三年前发现这药不对的一定是她。
宋夫人不置可否,去给明绰多端了一张矮凳来,让她坐下。然后又觉得不太放心,找了软垫来垫在明绰身后,让她能半靠在灶台边上,舒服一些。伺候完了,才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是陛下自己。”
她抬起头看着明绰:“长公主可还记得,三年前因西域有战乱,太后宫里的?齐香断过一阵?”
明绰点了点头,她记得这件事。
宋夫人垂下眼:“陛下一心孝顺太后,曾偷偷去民间征过。”
因太后喜欢,西域的各色熏香在建康很流行。天子派人去找,还真找着一些积年的存货。有个富商手头甚至有顶勃梨?的活苗,听说献进宫里,连钱都不要,殷勤得很。还特意强调,这几棵苗他嫁接过,才在建康养得活。叶虽小些,但毒性去了,比西域的还要好……
萧盈这才知道,那叶子本来是有毒的。
明绰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夫人用火钳子拨了拨火,让炉子烧得更旺些,继续往下说。仅仅是知道叶子有毒,萧盈还想不到自己身上。他是担心太后对?齐香太过依赖,若有毒性,要伤了身子,便从太医令那里要了各种讲药理的书来看。就是这个举动,引起了太后的警觉。当时替陛下整理医书、借来送往的是太医令的弟子,一个眉毛下撇、一脸苦相的太医署小吏。然后有一天,这个苦相的小吏突然失踪了,萧盈问了一句,太医令只说,他去民巷调查时疫,不幸染上,病殁了。
不久之后,萧盈发现那小吏还遗漏了一本书在含清宫。他从书里找到了一张夹带的书页,上面画了顶勃梨?的叶子,写了入药的医理,写了那股异香,还写了服用之后对心脉的损伤。
那天萧盈没有服药,但他半夜发作,浑身剧颤,冷汗不止,还要挣扎着在太医令来之前烧掉那页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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