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刘百盛之死二(2 / 2)
不过这一次,她已是跟随祖父出入翰林画院一年之久的得力助手。而那四张画也变了,不再被册页镶裱在一起,而是分开装裱成四副卷轴,与一堆同样来路不明的古籍字画静静待在一个大樟木箱中。
那是一个霏雨不断的初夏午后,所有人都跑去城外永定河边看从南方运来的龙舟下水。
祖父却心系堆放在画院厢房、尚未来得及登册入库的那些书画。
厢房阴潮,其中几件还是历经百年的古迹,还有的因先前存放不当,已经状况堪忧,他需得尽快将它们移入有防潮措施的库阁内。
于是正准备跟着堂姐热热闹闹去隔壁家射粉团的韩穗,在门口被祖父抓了个正着,不情不愿地回去换下特意搭配的一身葱绿衫裙,重作书童打扮,跟祖父一同撑伞入了宫。
是以她在画院再次见到《沂溪草堂述雅图》时,多少带着些私人怨气。而那日的祖父似乎格外伤春悲秋,非要给她讲这画曾经的辉煌。
那些个一画千金的传奇从韩穗左耳朵进了又从右耳朵出,她盯着其中一卷展开的“望山”图心猿意马,视线胡乱扫过画面时,忽地被左上角一枚造型奇特的钤印吸引住。
在一列大小不一的方块篆字印章中,有一枚由左右两只形态拙朴的“鸟”组成,右侧的昂首静立,左侧的则姿态似要一飞冲天。
“阿爷快看,这钤印好有趣,竟是两只鸟!”韩穗打断正独自吁叹感慨的祖父,指着那枚花押问道:“这是何意?”
祖父韩归便放下手头事,探过身来一看,道:“哪里是鸟,这叫‘鸡鸣’印,取自诗经‘女曰鸡鸣’,是画者白川的私人花押,也是鉴别其真迹与仿作的重要依据之一。”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祖父神秘一笑,取来一把小巧的水晶放大镜:“先帝崇好白川画作,献媚者便四处搜罗其作,如此一层传一层,竟演变成为官员间‘雅贿’风气,白川的画更是身价飞涨,坊间便有技高不轨者仿制牟利。”
祖父将水晶镜置于“鸡鸣”花押之上:“造假者将心思放在笔触模仿上,却遗漏了钤印。真迹上的‘鸡鸣’印边缘破损参差,而后人仿制的却流畅规整。”
彼时的韩穗出于好奇只看了一眼,随即兴趣就被那把水晶镜给勾走了。哪里会想到,是日祖孙二人间一段随意的对话,竟能在多年后派上用场。
此时在马车上鉴画的韩穗,心中已有了定断。
眼前画面左上角那堆印章中,别说印迹边缘如何了,压根就没有那枚鸡鸣印。
见她两弯好看如新月的眉颦蹙起来,方湛问道:“如何,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这画是假的,”韩穗精确地指在画面一空处,“这个地方,缺了一枚作者特有的私印。”
方湛对她在书画一域连淮山先生都赞许一句“博古通今”的专长别无他疑,他全然信任,点头后又问:“还有别的吗,比如,这画是谁仿的,又或者它是何来路?”
“你这些问题哪里是看几眼就能知道的。”韩穗抱怨了一句,但她还是如实道明自觉奇怪之处:“不过我想提醒一下,这个印,你可多加留意。”
方湛俯身上前,只见她食指指向画面角落一枚形状似桃子的印章。
“溯...…朴?”他从那桃状框印中努力辨别出两个挤变形的字,疑惑不解,“为何要留意它?”
韩穗道:“既是假画,自然处处仿古,就连上头的印章也是有意做旧的。”她拿起画,起身落座,双手执画,循着日光微微侧举。“呶,你看,这枚桃形章颜色鲜艳,印迹饱满,明显是不久前才盖上的。”
方湛与她一对视:“所以呢?”
“所以我怀疑,这印章很可能为上一个持画人所有,”韩穗道,“很多藏画爱好者喜欢在画上加盖私押,说不定约刘百盛出来赏画的那个人,也有此癖好呢。”
方湛却更加谨慎:“如此推断未免笼统。”
他沉吟一番,又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推断:“据刘百盛身边人说,他最近一年突然做起了书画生意,曾盘下两家在云州经营不善的书画铺子,会不会那人与这一点相关?”
心念电转,韩穗兀地惊呼一声:“我突然想起一人来!此人名叫商卓,自称是从扬州而来的裱褙匠,曾与刘百盛在葫芦街旧货市场寻找白川画作,会不会就是他!”
“商卓已经跑了,”方湛淡淡道,“刘百盛一出事,当天他就不见了。”
韩穗刚想说“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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