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秋水(1 / 2)
“殿下可认罪?”一人目光下视,质问道。
“不认。”一人回复。他半跪于地,垂首呛出了一口水,声息微弱,难以抑制的低/喘,艰难说出两个字。
池浚微微冷笑,命道:“再来。”
四名狱吏闻令上前,其中一人从一只水桶内舀出一瓢水,水流倾泻而下,接着它们被拒绝,被?甩得四处飞溅,逐渐在地砖里积聚成一方明亮天地。
池浚望入其中,望见自己。
“刀开明月环,长驱静铁关……”
雪风生出刺骨的刃,扑面而来。“酸文!”他翻身下马,走向他的同伴骂道:“我爹说,那帮人都是俗儒,只会做酸文!呸!”
他的父亲告诉他,大秦的将士“雅”得像娘们儿似的,驾驭弓马还得靠几句诗文助兴,不经打的。
他的父亲被这样的将士杀下了马,成了尸堆中的一具无名尸体,因为他参与的那场战役是场无名之战,己方几乎全军覆没,这样的战例是不可能得到大肆宣扬的。
他跪在父亲破损不堪的尸身旁边,绝望的举目四望,天际边是一线茫茫无边的雪光,它们像是那帮俗儒身上明光铠远远泛出的成片的光,刺眼,冰寒。
“想复仇么?”本部的首领问他和他的同伴。
他们想,想得恨之入骨,想得发疯。
“去吧,去学他们的诗书礼仪,国典章法,去融入他们,成为他们……”
“大人……”一名狱吏躬身向他请示,唤他回神,“已经过了三道水,还是不招。”
池浚抬眼,眼底是靖王翻身半跪的躯体,他浑身颤抖,喘息咳嗽,嗓音已经哑了一半。
水刑敷面,受刑者身上无痕迹可察,事后,没有任何人能够领悟他窒息绝望的时刻,施行衙署的手法看起来会相当隐秘体面。
靖王一边咳,一边冷笑调侃,“御史台的手法这般松软么,本王还以为要灌醋来着。”
池浚笑道:“听闻殿下水性好,那就再过两道。”
狱吏闻声而动,他又吩咐:“依从靖王殿下的癖好,请君闻一闻醋味好了。”
行刑开始,他凝眼注视靖王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那浓稠酸涩的汁液灌进了靖王的鼻腔喉腔内,什么时候涌入了靖王的心肺间,一步一步腐蚀知觉,催生出刺心的痛意,他仿佛是自己亲历了一遍,心感窒息,同时又觉大快。
最后,靖王那一双眸抬了起来,血丝满布,却又笑意昭明,他口含酸苦,嗤笑不已。
“本王,不认。”
“破开那层明光铠,里头还有具铮铮的骨,硬得像铁。大秦的将,不是那么好杀的。”部落的将领告诉他,“你们的父亲年轻气盛,还是太过轻敌了,不然,据那沃野千里的人就是咱们,守在黄沙里的人才是他们。”
大秦有百年的历史,有前朝代代遗传的积淀,它们水乳交融,一脉相承。
大秦国朝的框架由无数大的小的柱梁檩枋紧密拼接而成,大秦的国典是从它脱影而来的,宏大又琐碎,一次变革,一场战争都是丰满它骨脉上的一片羽翼,每一处典章、制度、条格都在发挥作用,不断地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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