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璇花篇?二十三(1 / 2)
青石地砖暴晒在日光下,滚烫泛白,徐鄞感觉不到丁点温热,他浑身冰凉,五脏六腑被痛楚紧紧包裹,血气逆涌,几乎是拼尽全力方才追得上前人脚步。
女子驻足,却未转身。
他将手臂背于身后,用力地握拳,缓步靠近:“宫中多有贵人往来,不经意会身陷囹圄,还是早些回府去。”
痛得脖颈青筋凸起,声音却格外平静。
俞沅之脊背挺得笔直,微风轻卷发尾,沉默未应。
“那日马场,俞姑娘……卓荦英姿……”
徐鄞话未说完,喉咙干痒难抑,咳嗽不止。虽被释放,但长达两年幽禁,且日日跪在院中一个时辰反思己过,元气消耗过甚,又为早日恢复私下进服猛药,反冲其身。
他面色胀红,大汗淋漓。
俞沅之回头看向男子,颇感滑稽:“您那是欣赏马。”
初学者何来英姿,怪不得纷传他对马背上的罗羡仙一见钟情,弄了半日这厮是有独特喜好。
徐鄞:“……”
女子果断走远,徐鄞伫立未言,良久,嘴角微微弯起,感到热风扑脸,他抬手触碰,手指发麻。
晌午过后,俞沅之如常陪同七皇子习骑,霍琅这位严师破天荒迟到一刻钟,且直至散学,除马术要领未多说半个字。
她换好衣衫,站在后殿院内等七皇子,少年常服袖口被豁出道裂纹,需回寝宫取新。
临近七月,盛暑燥热,晒在日头下难免浸汗,俞沅之寻了块树荫遮阳,时而轻微扭腰,时而捶捶双腿,骑马固然有趣,酸痛却也准时找上四肢,昨夜她睡得极沉,竟连梦都没有做。
霍琅踏进院子时,她正在打哈欠。
还是困。
面对刘氏贵女,恶鬼徐鄞,她浑身紧绷,不肯放松,眼下确是乏了。
男子瞧了会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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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妾身瞧着县主有几分像您年轻时的模样,真不愧是皇家后代,华贵大方。”越国公夫人几杯酒水入腹,脸孔光泽润红,嗓音也大了起来。
太后于永寿殿设宴,座上宾除丞相夫人,越国公夫人,淑妃,三位贵女,尚有七皇子与霍琅。
刘氏女满脸怨气,躲在角落不作声,她被皇后严厉申斥,跪得膝盖都肿了,县主与周氏女则坐在两位夫人身边。
“周姑娘父亲乃朝中最有学识之人,不知周姑娘可读过些什么书?”
周氏女道:“回丞相夫人,臣女与兄长一同受教,兄长所读,臣女尽同。”
丞相夫人眼神一亮,欣慰道:“如此才女,实在难得,周大人教导有方。”
席间,王公公哎呦一声,碎步至七皇子身边,将人从后扶住,少年吃多了甜酿,略显醉意,太后当即挥手,命太监将殿下送回寝宫。
霍琅手持酒杯,无意周遭喧嚣,转头看向窗外树影,下午那人左晃右晃,哈欠连天的可爱模样在他脑海中驱之不散。
此刻,她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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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字。
昏睡半个时辰后,俞沅之强迫自己清醒,沐浴更衣。
太后赏赐罗裙华贵,若现于人前必遭非议,所以日常还是穿戴旧时衣衫,浣洗未干,便搭上寝衣。
好在夜里不凉,料子薄些也不会染风寒。
桌上香烛正燃,她将窗子推开透气,提笔给阿娘书信。
阿娘:
今骑技渐涨,日有进益。
平安结放置枕畔,无梦无忧。
再过十日乃娘生辰,沅沅思过甚,日夜盼得相见,祈母保重,安康莫移。
晌午吃多茶点,觉白胖少许,娘勿笑,常言民以食为天,此乃头等大事……
俞沅之边写边抿唇,偶有蹙眉,偶有欢喜,偶有失落,笔尖触及阿娘去年生辰时,回忆涌上心头,不免双眸泛雾。
嘀嗒。
沾糊了墨迹。
她忙捧起信纸吹了吹,但下刻,再度哑然。
信总归要烧掉,糊与不糊又有什么要紧。
去年阿娘生辰,恰逢暴雨,她心中不安,不愿阿娘上山采菇,却怎么都拦不住,母女俩为此起了龃龉,那日她恼了整天,连晚膳都没有做。阿娘夜里回来浑身被雨浇透,见女儿赌气,小心翼翼拽住衣袖,从怀里掏出小袋栗子塞进她的手中,虽有些凉了,却一点都没湿。
俞沅之回眸,见阿娘无奈地笑,顿时泣不成声,扑在娘怀里。
她喜欢栗子,镇上唯有一家铺子卖,但总会早早售空,天气好时,阿娘抢不过旁人。
倘若上辈子能预料前路,她定然不会任性发脾气!重生以来,俞沅之甚少落泪,现下却难以自抑,一颗颗泪珠砸碎在手腕内侧。
良久,她恍惚窥见树影晃动,以为风起,抹抹眼睛欲起身关窗,但靠近窗子,并无丝毫凉意。
“眼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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