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风木含悲(1 / 2)
挂了电话,姜明?只觉得身上的气力一霎间消失殆尽,她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眼圈立时泛红,喉间像堵了东西,她却只能以手抚摸颈间,安抚自己不能太过失态,以免引起旁人注意。她已经看到后台有几个收拾了东西出来的选手正对她指指点点了,可这一股惊慌心悸要如何压制?!
她根本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那样一位严明的师长、慈爱的长辈,居然命不久矣!
吴老师病倒时,他们不曾知道,自然也谈不上探望;可老爷子现在人在ICU,连下病危通知书,如果他们不赶快回去的话,能否见到老爷子最后一面也未可知啊!到底怎么办?吴老育人数十年,宋熙和和顾梓聿二人可算得上是吴老最挂心的学生了。如果临终之前却不能见一面,吴老能否走的安心?
姜明?的脑子此时乱哄哄的,简直要炸了!
更要命的是,那几个选手认出她来了,正拉着顾梓聿过来了!
到底是如实告诉他,让他赶上这一趟;亦或是,或是…隐瞒,诓得顾梓聿完成比赛?毕竟,只差那最后一步,顾梓聿便可捧回奖杯了。吴老师,应该也更希望看到顾梓聿能够站上领奖台吧……
在她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都没考虑好时,顾梓聿已经看到她了:惨白的脸色、泛红的眼圈、不复之前的兴致高昂。一瞬之间,顾梓聿想到了那个最坏的可能,想到最近的种种端倪,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到头顶,一阵似曾相识的心悸让他艰难地问出了那句话:
“是…是吴老师?”
姜明?没想到顾梓聿竟然如此敏锐,她还没能张口说些什么,眼泪就不争气地出卖了她。眼看着顾梓聿冷静地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转身走回后台,她一下子手足无措,扑上去问道:“梓聿,你要干什么?”
“你好,我要订机票。对,要最近的,从帝都回鹿城,最近的只有八点吗?”姜明?敏锐地捕捉到了顾梓聿脸上一闪而过的崩溃。她不由地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竭尽全力给他一丝温暖:“梓聿,我和你一起回去。”
“好,就要两张。”直到顾梓聿输入完支付密码,他才吐出憋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一口气。
吴老师除了心脏不太好,是个在冬天都能洗冷水澡、平时也很注重保健的人。所以尽管最近吴老师没怎么过问他的比赛准备,他也没有多想,只当吴老师是真的对他极放心,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令他心胆俱裂的消息。他现在恨不得肋生双翼,能马上飞回去陪着老师??他已经失去过太多东西,再不想留下遗憾。
“不要再说了,就这样,我们回去酒店收拾东西,马上去机场。”顾梓聿对犹豫不定的姜明?嘱咐道,却不防宋熙和走了过来,说:“不行!”
姜明?是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惊惶失措地看着面色冰冷的宋熙和从自己手中拿过手机,而后神色冷厉地对顾梓聿说:“你不行,明?可以先走,你必须比完再回去。”
顾梓聿一改平时毕恭毕敬的听话模样,充耳不闻,拿起琴盒就往外走。他现在根本不想多看这个师兄一眼。在他心里,平时对师兄尊重,有一多半是看在吴老师的情分上。而现在,宋熙和为了让他完成这个比赛,居然向他隐瞒吴老师病重的消息!难道完成比赛比见老师最后一面还重要吗?
“顾梓聿,你给我站住!”宋熙和见已经追着顾梓聿出了音乐厅,立刻高喝一声,“去哪里!”
大厅里有些比完赛正在休憩的选手和家属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顾梓聿强自忍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师兄,请你尊重我,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比赛,只想尽快回去看看吴老师。”
“是吗?你也不是医生,现在回去能帮上什么忙?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懦夫,没有一点比赛精神。”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有没有名次,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我只想尽快赶回去见老师!”
见老师…最后一面。
宋熙和说着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话,暗自忍着悲痛斥责道:“你忘了比赛前你签过合约的!就这样不声不响突然退赛,你有没有想过影响有多坏?组委会成员都是业界大佬,评委们都是世界知名的音乐家,其他选手将来就是你职业道路上的竞争对手。你现在要在你刚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亲手送给别人将来攻歼你的把柄吗?”
这句话太令人齿冷了!字字句句都好像是为他的将来着想,难道宋熙和就不曾为吴老师想过吗?顾梓聿气不可遏,怒极反笑,连“师兄”二字都耻于出口:
“不错,您是最爱惜自己羽毛、最善于为自己筹谋的,跟从吴老师学习数年后后就转投其他名师门下,终于一举成名天下知。可您别忘了,吴老师才是你的开蒙恩师,没有他教导你、为你引荐,你根本不会有今天!”
姜明?刚追上来就听到顾梓聿的这番话,惊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他一定是气昏头了。旁人已经认出顾梓聿了,要不是宋熙和还带着墨镜,此刻就是一大丑闻!
宋熙和此刻早已被顾梓聿极度不屑的语气激怒,心火高炽。但他顾忌着人多眼杂,硬是按捺下怒火,压低声音:“顾梓聿,我警告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准备决赛,不然我会让你后悔说过这些话。”
“是啊是啊梓聿,最早的航班是八点的,你现在这么早去机场也没有用啊。”姜明?也忙来劝解,心里却别是一番滋味:理智点,她是支持宋熙和的,可是感情上她也很想回去陪伴那个看着他们长大的、对他们要求严格却又悉心关照的好老师。
想了想,她又违心地说道:“如果你放弃这次机会,以吴老师的性子可能会觉得自己拖了你的后腿,他会生气的吧。你想…”
她的话被优美的铃声打断,不知怎地,顾梓聿手心发汗,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抢过宋熙和的手机,一接通,就听到吴嘉佳哽咽的声音。此时,他已经知道将会听到什么了,于是慢慢坐到地上,听着那头声音化作电波,穿越一千七百多公里,断断续续地传来:
“宋师兄,爷爷没抢救过来,好在医生说,他走的没有痛苦…之前清醒时,他一直念着小聿的名字,说他的心思重,叫你不要告诉他,让他好好比赛…”
顾梓聿已经听不见电话那头在说什么了。他站起身,机械地把手机还给宋熙和,琴和包都随便扔在地上,一步步走进了盥洗室。
他把门锁上。
盥洗室内焦黄的灯光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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