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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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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朵河追在他们屁股后头,眼见逆贼邀买人心离间百姓原本濒临绝境的散兵游勇渐有聚团之势,一向作风强硬的关中大行台,也不得不分派文吏安抚民众。

“此皆朝廷叛军妖言惑众,意在谋反。大家生是尉人,可不能信了敌国的奸计!”

然而安抚未靖,尉军后方在这时爆发一件大变??

玄朝的摄政女君发天下檄文,揭露尉国生祭平民的内幕痛斥暴君无道扬言发兵北伐。

此文一发南北震动直接传到了洛阳尉迟太后的耳朵里。

仍在闷头往西跑的胤奚一行人此时尚不知情。

高世军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流民义士像滚雪球一样聚起来虽说其中良莠不齐泥沙俱下但非常时期,追随者自然多多益善。又仗胤奚怀文善武分管得当,人皆服他,高世军当初对他那句“不会带兵”的评价,便有失偏颇了。

只是高世军嘴硬不承认。

这日行军路上,高世军以刀尖挑起枯枝上积雪,攥成雪团吞入口中解渴而后催马与胤奚并驾粗声瓮气地提醒:“一呼百应是本事可军中粮食已经见底了。别贪眼前人多,一旦吃不饱那些本就为混一口饭的非闹起来不可。”

这是他经验之谈。

年前与胞弟的分道扬镳就是因缺粮内讧。也不知……青州那边情况如何了。

胤奚单手控辔左手捏了捏酸疲的眉心。

这些日子他每日睡不过两个时辰白天治军

能统领凤?营的两千人不过将才而今两万流兵在他手下井然有序方见帅才手段。这对胤奚来说不是最困难的他住在羊肠巷时便习惯了每夜只睡两三个时辰只不过是在谢府度过三年睡觉管够、牛乳管饱的安逸生活后又回到先时的境况罢了。

他心里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这边深入西境传信困难但谢丰年那里一遇袭击便会立刻回报金陵。

女郎闻讯后依她智计不会猜不出他往西去想干什么。

他只担心事起突然女郎一心扑在军务上事繁眠少。

若是他在身边陪吃陪寝怎么着都能哄劝过来而今山海阻隔女郎身边的人谁敢规劝她?

只求她可怜可怜他照顾好自己。

别做噩梦。

积雪在难得晴天的西陲碧空下散着莹莹光芒宛若金絮胤奚放下手恢复淡薄神色应道:“有数。”

高世军打仗在行打机锋却不行正想问有什么数戏小青从侧后方轻策马匹过来。

他向胤

奚回报:“统领,打听清楚了。过了前面往北去几里,确有圈地自治的堡坞,只是土人说坞中聚甲蓄兵,自产自足,几不与外界往来,相当排外。”

胤奚神色不变,“南有山越帅,北有堡坞主,皆是一地之雄。咱们这些过路客,该去拜个山头。”

高世军皱了皱眉。

所谓堡坞,是分散在尉朝西北边,三国交界处的一些抱团聚居的宗族,他们的祖辈在当年胡羯入关时为了自保,筑起城堡,坚守不出,从此一代代传承下来。堡出有自种的粟疏,还有鸡园药圃,一切自给自足。

比起山上落草的流匪,堡坞主更像一个藩镇的领主。他们不给朝廷纳税,还无视律法囤铁铸兵,朝廷派兵讨伐,往往攻克不下,铩羽而返。

是以高世军有些估不准,眼下他们后有追兵,胤奚难道还想主动招惹这等不好相与的地头蛇?

他想跟堡坞主借粮,还是攻堡硬抢?

殊不知,胤奚有跟随谢澜安去吴郡收服山越帅的经验,大玄南渡百年,尚且有土断不清、户籍混乱的弊病,他就不信强占中原的尉朝,能将每一寸疆域都治理得服服帖帖。

只要与北朝廷不对付的,都是他拉拢合作的机会。

再坚固的团体,只要有所求,便有得谈。

何况这些堡坞主,多是汉朝遗民。

果不其然,当胤奚仅带精锐几十人,骋至堡城外,举起兵符以汉军名义借粮,有那审势投机的,以字据换粮数十石,有那亲汉恶胡的,亦仗义疏财。

其中最大的要属石山堡坞。坞主石泰山一开始不想搅进两军风波,闭城不见。胤奚仰面喊话,字字挚诚,不懈求见,小半个时辰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人由一名健硕男子扶上堡头。

老人吃力地眯眼下望,颤巍巍问:“你是南人?”

胤奚下马,换了江淮口音揖手:“在下胤鸾君,自金陵来。奉陈郡谢氏女君命,率王师救倒悬之民,乞贵宝地施济粮菽,后必重谢!”

“金陵啊……”

身着汉人衣冠的老者声音忽然哽咽,“金陵可还有洛下读书声?”

胤奚及他身后亲随,听到老者的问话,面色动容。

胤奚道:“女君在金陵开夏课,创科举,天下读书人皆诵洛下书声。凡我汉人,一日未敢忘中原。”

“一日未敢忘中原,一日未敢忘中原……”

老者将这句话反复咀嚼数遍,“好,好。”他向前探出一步,被身边的长孙石泰山连忙扶稳。

石泰山心中轻叹,他出身洛阳士族的年迈祖父,从一年前开始脑筋便有些糊涂了。但方才一听有南人来,祖父非要一见,他拗不过,这才扶老人登上城头。

祖父一生执念便是在闭眼之前看见汉室正统重新收复中原。纵使昏蒙口口声声亦念洛阳。

可石泰山却知尉朝兵强马壮

今日纯粹是为宽慰长辈心怀石泰山转头对亲从吩咐:“给他们五车粮食打发人走。”

“石堡主”谁知底下那小子不肯知足朗声道“在下不想给堡主牵连麻烦今日请乞粮食百石得粮即走。他日王师北定百倍奉还以万户侯馈还堡主何如?”

万户侯?石泰山先命人将祖父送回去瞥目对棘墙外那几十骑淡淡一扫颇为不信。

“石某食足饭饱倒被饿着肚皮的人画起饼来了。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又以何为凭?”

“关山为证!宝剑为誓!”

胤奚指向西边已能看见轮廓的关山峰峦“胤鸾君以性命起誓以屠鲵剑为凭绝不食言!今日在场耳目皆为见证丈夫立足天地间岂敢失信于天下?”

只有帝王才能封侯拜相但在这存亡之际胤奚只好逾越一回替女郎许出个承诺。

回头跟自己人化缘总比和外人交易来得容易。

石泰山听到屠鲵剑三个字虎目轻眯。

戏小青顾不上舍不得忙将腰间代为保管的屠鲵剑解下高高举起。

对面城门还是未开只从城头坠下一只竹筐。戏小青催马上前将这柄名剑置入筐入目视竹筐一点点吊上城头。

石泰山取剑来看拔剑出鞘耳闻一缕苍浑龙吟。

他凝视着剑身纹路又移目沉沉问:“褚啸崖是你何人?”

人的名树的影自古豪杰相惜南朝第一战将的名剑在石泰山这里非同一般信物可比。

胤奚泰然道:“刀下亡魂。”

石泰山瞳眸轻震直到此时他方仔细打量城下这人。

但见青年雁刀轻甲征衣落拓仪表却是堂堂腰膂笔挺地踞在马上确实有几分不凡气格。

石泰山握剑沉思良久收起轻慢之色。

“胤鸾君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好就送百石粮食给你!倘若真有你所言那日石某捧剑至洛阳奉还与你又何妨?”

这一百石粮于石山堡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石泰山得了一把当世名剑还卖了那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大玄摄政女君一个人情两边押注怎么样也不算亏。

他也不惧尉兵秋后算账他这堡坞非他夸口只要石门紧闭渠沟放水便是几千人同时来攻也叫他有去无还!

胤奚松了一口气向石堡主道谢。他没有太多时间逗留待粮车聚齐后立即领兵携粮回营。

马蹄溅开融化的雪水戏小青

跟在胤奚后头,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瞥一眼空落落的腰侧,又悲又喜地感叹:“胤爷不愧是胤爷,一根胡萝卜吊了三头驴,服气。”

他话未说完,就觉侧畔射来一道凉飕飕的视线。

偏头对上纪小辞的目光,戏小青控缰尬笑:“我说错了,你是巾帼女侠,石堡主是一地豪雄,就我是驴,我是驴。”

胤奚自出金陵后日益冷峻,很少言笑,闻言,风尘扑面的男人难得弯了弯唇,眉宇舒扬,刹如春冰融开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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