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秋桂绽芳角弓鸣(1 / 2)
应召入宫的国子监生跽坐成行,鸦雀无声,只因高坐于上的圣人一不谈论诗赋,二不考问时务,竟直言二十年前那场大乱。
“诸位乃贤能良材,今后是我大唐的社稷之器??若早生数十年,在大乱前你等已成国之柱石,该如何行事才能使大唐避开此祸?”
即便是往日在国子监中最能言善道的才子,此刻也噤若寒蝉、不敢妄言。
这场动摇国本、死伤千万的大祸,天下人皆闻之色变。
他们年纪尚轻,许多人并未亲身经历过,可几乎每个人都有亲族长辈在祸乱中丧生,背井离乡者更是多不胜数。
逝者已矣,正如这场绵延数年的大乱业已平息。
富于春秋的少年人满心想着建功立业,重现大唐的盛世繁华,胸中皆是锦绣图景、加官进爵,谁会设想自己要面对的是兵灾险祸、国家倾颓?
一片沉静之中,只听大殿之内滴漏声声。
只有霍玄恭微微挺直脊背,抬眼去望圣人,谁知圣人竟错开他的目光,反而去打量那些有意回避的人。
他悻悻垂下眼帘??二十年前的大乱本就是自藩镇而起,似自己这般的身份,何苦自讨没趣。
终究有人耐不住性子,不愿错失在圣人面前博得青眼的机会,大着胆子起身应声:“陛下,敝人以为若值大乱前夕,当劝谏君主亲贤远佞,扶正黜邪,方能悬崖勒马。”
“噢,用的是汉时蔡邕之言。”圣人拈须笑着追问,“你是想学韩文忠*?可若君主不肯听从直言劝谏,被触怒后反倒对你责罚贬黜,你又当如何?”
那青年额上冷汗涔涔,顶着周遭同窗各色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当死谏。”
王骥听他口出狂言,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
声音虽轻,但在大殿之中依旧清晰可闻,激起零零散散附和的轻笑声。
青年双手紧紧攥住两侧的衣衫,羞惭难当。
霍玄恭凝神盯着他,仿佛看见自己一般。
圣人反倒敛起笑意,正色道:“你是哪家的儿郎?”
青年迟疑片刻,才埋首报上名号:“回陛下,敝人卢铮,苏州嘉兴人,家父卢侃曾任溧阳县令。”
王骥闻言朝身旁的侯旷使了个眼色??不过是个打南边来的细嫩小倌,小门小户出身,急着出头冒尖,上赶着惹笑话。
“世人常说北人粗犷豪放,南人柔弱风雅,依我看,也未必如是。你名中是‘峥嵘’之‘峥’?”
卢铮这才敢微微抬起下颌,向圣人露出脸来:“回陛下,是金石之‘铮’。”
“好!我大唐既要有万夫莫敌的沙场骁将,也应当有清风劲节的锐志文士??铮铮铁骨并非人人生而具有,只要有刚强之志,知忠义且捍之,遇险难而不退,便是大唐的好儿郎!”
这一番话听得卢铮双眸熠熠,直至热泪盈眶。
他再顾不得惹来旁人的讥笑,跪倒在地,扬声回禀:“铮定当铭记陛下谆谆训勉,三省吾身,为大唐基业鞠躬尽瘁!”
能将自身抱负向圣人如数告之,还能得到圣人勉励之言,可谓是人生大幸,霍玄恭望向他的目光透出一丝羡慕。
可更多的人是对卢铮生出不满。
“卢兄生长在南方,恐怕是没经历过大乱的战火,才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王骥斜睨他一眼,“数年战乱使得北方和中原军民死伤无数,几近人烟断绝,岂是区区一句‘死谏’就能扭转局势?战火平息,重归太平,那是靠将士们誓死拼杀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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