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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红莲血中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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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护?”

一道声音响起,由远而近、执拗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邱陵恍惚抬眼,发现自己似乎站在一条小巷子里,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将他投在地面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有些滞缓地转过身,入眼便是听风堂那扇有些歪斜的破门板,门板前的女子抱着一篮甜瓜,正忐忑望着他。

他眨了眨眼,突然觉得投射在身上的夕阳有了温度,那温度驱散了方才那股紧贴他骨头的寒气,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悄悄回到了他的身体中。

她见他望了过来,视线连忙移开来,只盯着怀里那篮甜瓜,半晌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那个……我们准备了一些吃食热闹热闹,督护若是不嫌弃,要

不要一起吃个便饭?顺便、顺便也看看这瓜熟没熟……”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和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却像一只瘦弱的手,轻而易举地拉住了他那即将步入地狱之门的身体。

他定定立在那里,仿佛能看到自己身后那道影子中拼命挥舞的鬼手、听到那深渊地狱中不肯罢休的鬼语。

“督护?”

她又轻声唤他,夏日黄昏的风带来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几声笑骂从那半开的院门里传出,混着菜油和柴火气味的炊烟从屋顶上冒了出来,他几乎能通过那些声音与气味勾勒出那一张张平凡而生动的面孔。

终于,他点了点头,女子抱着甜瓜笑了。

那简陋小院的院门在他眼前缓缓合上,连带着那一张张质朴欢笑的脸一起深藏心底。

邱陵睁开眼,他的双脚又踏在了那阴暗潮湿的石室中。

狄墨的话无疑是极具煽动性的,因为对方所说的一切都真实不虚。而在朝中负重前行的这些年,他更是亲身经历了这些真实,这也是狄墨断定他最终会选择踏入黑暗的原因。

如果五月初五那日他没有因一念之差最终坐在那处院子里的话。

如果他没有遇见她的话。

邱陵缓缓抬起头来。

挣扎与动摇顷刻间在他眼中褪去,他像一株抖落风雪的崖上孤松,再次露出青翠的枝叶,准备迎接漫长冬夜后的春天。

“谁是梁木,谁是柴秧,不由你说了算。”

******************

秦九叶在心中默念了三个数,才转身看向朱覆雪。

女子依旧衣白如雪,只是身边不见了那名叫玉箫的少年。

可就算对方只有一人,她也依然没有胜算。

秦九叶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

“见过朱门主。不知门主对我那天枢丹可还满意?”

朱覆雪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镇定,顿了顿才开口道。

“两日不见,你前脚攀上断玉君,后脚又跑到庄主这里窃花,我可真是小瞧了你。”

“朱门主说笑了。我与断玉君乃是应庄主之邀才会来到此处,窃花一说实在是误会。”

秦九叶说完这一句,抬眼飞快观察了一下面前之人的神情。

她短短一句话即搬出了昆墟,又连拉带拽地捎上了天下第一庄,为的就是提醒眼前这个女人,现下若要对她做什么,最好掂量清楚。

然而她的警告落在对方耳朵中似乎成了某种逗趣的话,引得后者咯咯笑起来。

“你在吓唬我?”朱覆雪笑够了,随即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我同狄墨的关系或许比你想象中还要亲密牢靠一些。我便是在他坐卧之所杀个人,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对方态度嚣张,却也给了秦九叶一些提示。

她虽然没见过那狄墨,但从其所作所为也不难看出,其人比之朱覆雪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残忍凉薄之人是不会有什么金兰之契、莫逆之交的,他们心中最坚固的关系,无外乎同谋或者共犯,是因为互相抓着对方的把柄,才能结成所谓的盟友。

她曾在冬月跟着丁翁村的猎户进山打狼,猎户告诉她:中了陷阱的两只豺狼起先都会表现得团结而坚定,实则不过两三日后便会因饥饿而对彼此露出獠牙。而同一处陷坑的两只豺狼撕咬起彼此来,往往会比在外面时更加凶狠。

豺狼尚且如此,何况是反目之后的人呢?

由此可见一斑,这天下第一庄铸下的江湖格局,也并非铁板一块、牢不可破。

秦九叶继续垂着头、哈着腰,将自己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嘴上持续输送着些不要钱的恭维话。

“门主威武。那日初见之时,在下便为门主英姿霸气所折服。在下没什么见识,今日得见这重瓣莲花色泽如火,不由得看呆了,此莲之于苔花,便如门主之于江湖旁杂。苔花朝生墓死,门主却可立足江湖千秋万代,让人既想亲近,又生敬畏之心,便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苍天可鉴,她只是个有一说一的郎中,此刻将唐慎言平日说书的那些酸词拈来些安在这浑身带刺流毒的朱覆雪身上,话还没说完,脖子后的汗毛便已经立了起来。

朱覆雪自然是看不见她的汗毛的,只觉得她窝窝囊囊、溜须拍马的样子格外有趣,那双眼惬意地眯了起来。

“你倒是有几分见识。说起这福蒂莲,当初还是我送给狄墨的。只是没想到……”对方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他不是个会赏花的人,但没有人能比他更懂物尽其用的道理,这莲花如今在天下第一庄可是个不得了的存在呢,秦掌柜难得在此一游,何不带些有特色的东西回去?”

朱覆雪说罢,细白的手在那莲池上一晃而过,借花献佛的姿态让秦九叶想起入冬前在村口吆喝叫卖野萝卜的大娘。

呸,丁翁村的大娘可没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多谢门主好意,只是听闻这福蒂莲虽然明艳动人,但根茎都有毒。在下学艺不精,还是应当远离这些毒物才好。”

她说罢,很妙地退开几步,既远离了那池莲花,又远

离了朱覆雪。

捉弄的心思被拆穿,朱覆雪的笑停在脸上,下一刻水雾飘散过来些许,将她面上的神情打湿成模糊的一片。

她脚下的影子随石壁上的火把晃了晃,盯得时间久了,竟会觉得比旁人的影子要狭长许多,好似一条蜿蜒的大蛇自她的裙摆下延伸进她背后的黑暗之中,将洞外光线完全遮住,也挡去了离开的路。

方才领路的山庄弟子早已消失不见,狭长的石道一眼可以望得到尽头,只剩她与朱覆雪两人。

朱覆雪同那庄主狄墨关系匪浅,而狄墨身旁的人也都熟悉朱覆雪的心事作风,早早便躲开来、省得殃及自己。

继那夜璃心湖畔的遭遇后,秦九叶觉得自己再次成为了一条被晾在石滩上的咸鱼,尖嘴的水鸟正在她身旁傲慢地踱着步子,思索着如何从她身上慢慢撕下一块块肉。

“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朱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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