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秋霜槛羊六(1 / 2)
莫高县里有大江大河。
涸辙之鲋中的小鱼处境艰难,但它知晓远方有一股势力,即为“大江大河。”
那条大江大河未来能成肱骨之臣,也能成天下明君。
李庐月背后的“郎君”,或许真是那位旷世奇君,他的身边还有谢临恩与魏净慈。
江河之势都还没有强大到无需端赖任何人,他仍卧在山峦深处,含光葆真、静待时机。
说起来魏净慈,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寄去长安的杏果又走了一个月的脚程送了回来。
“你…娘子,下回我是再也不送你这单了,我真怕我有命赚钱,没命回来。”驿夫从马车上翻出竹篮子放在柜台上,朝幼瑛擦擦汗抱怨。
杏果送去时,尚未熟透,青绿色的,果皮粗糙还有一圈绒毛,寄到长安那边便能刚刚巧成熟,现下又送回来,反而就熟过头了,包着它的绢布上汁水外溢。
掌柜闻言,忙停下记账的动作问他:“发生何事了?”
幼瑛也看着他说,他心悸之后正是满满的倾诉之欲:“那府舍的贵人始终没有露面,便是她身旁的女郎处理。她先引我进府,去了一处厢房,问我是从何处而来,又追问这杏果是谁所寄,还收走了我的户籍过所。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只得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她倒是脾性温和,没有为难之意,留我在府中住了几日。”
“住处偏僻,平时见不着几个生人,但三餐倒是按时送来,饭□□致得很,总算不曾苛待我。只是那些送来的杏果早就被拿走,我也被叮嘱不得随意走动,唯能憋闷在屋里。”
“我事后才知晓…”驿夫偷偷打量着看了看幼瑛,怨怼退去,“那是长公主的府舍。待我行出长安好远了,我这背后还全都是冷汗。”
“长公主?”掌柜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但见驿夫的神色也不像说假话,便转眸看向幼瑛,又看看她这回要寄的香料,面色犹疑中又有狐疑,“娘子,虽说我们驿站虽送必达,但你也不能连安危都不告知我们,倘若杏果真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也由我们先给你担着?”
“你与这贵人…是何关系?”她问道,手中笔墨圆融地滴在粗糙纸上。
幼瑛记在心中,上回寄送杏果是她没有认清情势的鲁莽,不知袭招会在驿置查验。他没有对杏果动手脚,恐怕也是生怕引来长公主问罪,将事情闹大。
杏果能安然送去长安,又安然回来,想必袭招也事先知晓长公主没有领她这份情了。
倒也是好事。
幼瑛看着掌柜与驿夫面上的惴惴和探究,也随之蹙蹙眉:“怪我怪我,是我考虑不周。我原先是长公主府舍的婢女,因家父抱恙,我在长安担忧得紧,幸得长公主大发慈悲,赏了我钱两,允我回乡侍奉阿耶。我念着长公主的恩慈,便想着寄送莫高珍品给她品尝,以表寸心。”
掌柜见幼瑛身上的粗布烂衣,便又蘸蘸墨,松了一口气:“既是这样,那也应当告知我们,送给贵人的物什,总得多留意些。这杏子酒还在途中,想也是和杏果同样的待遇。娘子,你看你这香料还要再白白跑一趟吗?”
“这也是我对长公主微不足道的记挂,退回来再多又有何妨,不算是白跑,”幼瑛说道,“若是掌柜担心再有不测,我倒是可以捎句话让郎君记着,往后发生何事都与你们驿站无关。”
“何话?”
幼瑛看向驿夫说:“奴婢在莫高县定难坊好好的,待安顿好琐事,便亲回长安告谢。”
驿夫还是悻悻然地点点头,左右看了看:“二郎呢?我在驿置碰上九郎时,他说二郎受伤了,怎得就受伤了?”
掌柜手下的竹片算盘被拨得叮叮咚咚响,闻声也停了下来,不耐地拍打两下:“甭提了,真是倒楣的。”
“上两个月,他就被那乞索儿打破了头。这前几天,伤还没有好上多久,就又碰见了那该死的乞索儿,险些被他打成残废!老娘定要掘地三尺把他这个没心肝的挖出来!”
陇峦山耸立在茫茫沙海中,如刀削斧凿一般,越临近,便越能听见石锤的敲击声、矿石的碰撞声。苦役手中的凿子嵌入石缝,用力猛击,便从岩石中撬出矿块,沙尘滚滚的往下落,又扑又砸的盖在人身上。
“咳咳、咳咳??”
“魏净慈,有人找你!”
幼瑛同监工道了声谢,便见魏净慈从烈日炎炎下,背着矿筐从山路上赤脚过来。他愈走愈快,最后几乎是跑着过来,粗布衣衫上都是粉尘,与汗水一起黏稠着。待他及近,幼瑛便能闻见一股咸腥味,掺杂着铁矿金属的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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