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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习题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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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云琛发了会儿呆。

墙角那摞淼淼的病例文件又浮现在脑海里,雪白的纸上密密麻麻的诊断报告,沉甸甸地砸在人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遗传性肺动脉高压??那是医生在诊室里反复说过无数次的字眼。

两年前,淼淼第一次发病,被送进急诊室的时候,脸色白得吓人,指尖发紫,医生说她的肺动脉已经快要爆炸了,再晚一步,恐怕都来不及抢救。

为了转院,她把打黑拳攒下的所有钱砸进了那张冰冷的床单里。

五十万,药物、手术费、住院的花销,她记不清最后的账单有多少个零,只记得医生说的那句话:“后续的治疗很重要,只要控制得好,病人可以活到成年,甚至活得很久。”

“活到成年。”

??医生说得轻巧,可对她来说,那几乎成了压在心口的一座山。

这病没法根治,只能吃药维持。

那些药一瓶瓶地开,进口的、国产的,有些甚至得托人从国外带,贵得像是贴了金。她白天讨债,晚上睡拳场的地板,一天下来,头都没抬过一回。

可即便这样,她仍不敢停,因为她知道,她的妹妹还躺在那间白得过分的病房里。

五十万只是开始。

手术疗程一个接着一个,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个无底洞。

医生提到过,像这种病,后遗症和并发症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随时都可能出现呼吸衰竭,随时都需要再次观察,再次抢救。

阮云琛走在每一条被风吹过的街道上,都会有种错觉:她每多走一步,淼淼的病就更靠近一点“失控”的边缘。

可她不能停。

她只有往前走,把每一份该收的钱讨回来,把每一笔账都砸在宋祈那张冷笑的脸上,然后把钱交给医院,换来淼淼那间病房里的一点希望。

“再撑撑。”她曾对昏睡的淼淼说。

那孩子总是笑嘻嘻的,哪怕再疼,也不太哭闹。

她学会了画画,画的全是阮云琛??一个大大的丑小人,高高的短发,旁边总跟着个矮小的圆滚滚的长发小人,说那是她自己。

“要是有人能代替我陪着姐姐就好了。”淼淼这样说着。

她在那画旁边画了条黄色的小狗,小狗的体格比阮云琛的小人儿还要大。小女孩说:“小狗狗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姐姐也应该有一条小狗。”

阮云琛笑了。

但她知道,自己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医生说,淼淼的情况稳定了,可以下个月先出院回家观察。

阮云琛听到这话时,神经绷得太久,反而没什么反应,只是站在那里,点了点头。

“以后要定期复查,还要按时吃药。她的病情不能大意,懂吗?”

懂,她当然懂。

可这种“懂”,又能管多久呢?她看着男孩那双专注的眼睛,突然有点走神。那本习题册还放在桌上,像是一种无声的提醒??提醒她,即使生活再怎么摇摇欲坠,她也必须要撑下去。

因为她不能倒下,也不能让任何人倒下。

“走廊灯太暗了。”阮云琛忽然出声,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下次要用的话,直接来家里看。”她说。

男孩的手顿了一下,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懂了却不敢相信。

他抬起头,目光茫然地看着她,眼神在灯光下晃了晃,带着几分微妙的迟疑和不安,仿佛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还来不及反应。

“啊?”他的嗓音轻得像是羽毛飘过,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

阮云琛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仿佛对他的反应感到烦躁,又像是在掩饰什么不愿显露的情绪。她不耐烦地补充道:“不想来就算了。”

她的声音平静,却是除了疲惫再无其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这间简陋而空荡的屋子里。

男孩的肩膀猛地绷紧了一下,像是被本能驱使着。他的嘴唇动了动,低低地、急切地脱口而出:“想来。”

那三个字仿佛是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

他说完后,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微微缩了缩脖子,指尖局促地攥紧了笔,动作僵硬地停在纸页上。

他似乎想要掩饰什么,垂下头,目光又落回到那本破旧的习题册上。

空气顿时静了下来,像是一根细细的线,被小心翼翼地拉紧,又恢复了平静。

阮云琛没有立即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男孩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一部分表情,台灯的光线停在他的发梢上,像是勾勒出了一层淡淡的轮廓。他瘦小的背影坐在那里,瘦削的肩膀微微塌着,安静得像是一只小兽,生怕下一秒就被驱逐。

她指尖微微收紧,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轻而缓的声音。屋子里的光圈似乎也随着这声音微微颤了一下。

“那就行了。”她淡淡地说,嗓音平静如常。

说完,她转过头,目光掠过窗外漆黑的夜色,落在远处那座空洞的楼影上。

夜晚静得过分,窗玻璃微微起了雾气,她看着模糊的倒影,神色有些飘忽。

阮云琛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她的生活里从来不需要多余的牵扯,也不应该有。

可是,哪怕她再怎么告诉自己??这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是她心血来潮的一时冲动,她依旧无法忽视内心深处那点微妙的松动。

他才十岁。

也就比淼淼大了三岁。

阮云琛抬眼看了看男孩,瘦小的身形笼罩在台灯的光圈下,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像是被风一吹就能飘走。

他的脊背微微弯着,肩膀似乎永远都没有舒展开,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七八岁的孩子。

比同龄人还要小那么几分。

阮云琛的目光微微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沿,目光落回那片光影里。

她突然意识到,这孩子就这样在街头活了下来。年纪轻轻,瘦得像根柴火棍,眼睛却带着一股克制的警觉,那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东西??是活得太久、太累,才习惯了这样的模样。

她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堵。那种感觉说不上是什么,像是一块细小的沙砾,不轻不重,却怎么都无法忽略。

阮云琛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要不要让他……留下?

可念头刚一冒出来,她的理智便将它狠狠掐灭了。

??开什么玩笑。

阮云琛低下头,盯着桌上的一片光影,指腹轻轻摩挲着桌沿的纹路,心里闪过一句自嘲的念头:真是多管闲事。

她最烦自己这个样子。心软的时候总是太不像话,像是被谁抓住了软肋,连骨子里的狠劲都软了下去。

可怜谁?

可怜又有什么用?

阮云琛知道自己已经走得够远了。她允许男孩在门口等自己,允许他坐在家里的灯光下读书,这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极限。再多一点,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承受得住。

因为她太清楚了??

“善良”这个词,只是另外一种软弱。

而她不能软弱。

她不敢。

软弱的人是没有退路的。

阮云琛闭了闭眼,胸口微微起伏着,像是要把那些压在心头的东西一口气咽下去。她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她还不懂得“软弱”的代价。

她曾经有过一瞬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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