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电三轮(1 / 2)
警校的电话亭总是排着长队,队伍静悄悄的,偶尔有低声交谈,声音也散得快,像水蒸气遇冷凝成冰。
阮云琛的前面还有三个人。
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八点四十,阮云琛抬头扫了一眼排队的方向,眼神落在最前面的那台电话上。
听筒上沾了汗渍,浅浅的,电话线有些松,垂在那里,像没睡醒。
接下来就是考试周,再往后,学期末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警校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从清晨的体能训练到傍晚的理论课,哪怕周末也是一场接一场的测试和考核。
阮云琛不怕考试,却也开始算日子,算自己多久没听过家里的声音了。
手指划过裤缝的线条,阮云琛忽然想起了淼淼,总爱趴在书桌旁画画的小家伙,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在往房间的墙上又贴了什么新画。
还有阮秋,她记得他上次在信里提到跳级后的压力,语气平静得很,但她知道他那副强撑着的样子。
思绪回到眼前,轮到她时,阮云琛把听筒拿起来,手指快速地拨了一串号码。电话的嘟声回荡在耳边,空荡荡的,像脚步声在深巷里传开。
没有人接。
阮云琛皱了皱眉,又拨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没有人接。
她缓缓放下听筒,站在原地愣了一秒,视线落在墙上的通知栏上。白底黑字写着“通话时间不得超过五分钟”。
可就在那么一瞬间,心底却掠过一阵不明所以的慌乱。
电话为什么没人接?
……可能是多想了。
可能是阮秋带着淼淼出门了,又或者……家里有什么事情?
可九点......九点淼淼都快入睡了,阮秋也应该早就结束了打工??如果他也在她当初的那家拳馆打工的话。
为什么没人接电话?
阮云琛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手指在电话机旁边无意识地敲了一下,敲出几声轻响。
走廊里的风从窗口灌进来,带着几分冰凉,她忍不住把衣领拉了拉。却越拉越冷,仿佛那些凉意不止是风带来的。
阮云琛想了想,抬起手又一次拿起听筒。拨号盘转动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像是催促,又像是提醒。数字拨完,电话刚响了一声,阮云琛却又条件反射地按下了挂断键。
廖致远......
廖致远可能在加班。
他总是这样,手机也关着机,想联系都联系不上。
她盯着挂断的电话,心里有什么东西像在翻滚,又像是被压住了。
这样的动作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廖致远总是忙,手机也总关着机,想联系都联系不上??对、对,这理由显得正当又合情合理,可放下听筒后,阮云琛依然觉得胸口沉了一下。
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了九点。
时间在走廊的安静里拉得很长,她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等某种不可能的答案。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其他人换班走过,阮云琛转过身,将听筒挂回去,手指轻轻压了一下,确保它扣得严丝合缝。
离开电话亭时,风又一次吹过走廊,凉意贴着她的脖颈滑下去,阮云琛低头看了眼手表,步伐不紧不慢,依旧踩在规定的时间线上。
可内心那点细小的慌乱,却像是某种始终停不下的嘀嗒声。
九点......
是因为什么原因,九点没人接电话?
在烧饭,没听见?
不可能??厨房也有电话机。
在屋里辅导淼淼功课,没听见?
也不可能......那电话铃声大得隔着防盗门都能听得见,又怎么可能关在屋里就聋了?
通话室窗口的百合香得人脑仁发疼,阮云琛无意识地盯着那白色的花瓣看了许久,忽地身体一僵。
百合......
百合。
白色的百合,黑色的丝带......只要蹭到了那黄色的花蕊,便再也无法洗掉。
阮云琛的目光微微颤动,手指下意识攥紧了口袋边缘。
耳边响起的是电话嘟声的余韵,心底却隐约浮起某种压抑已久的画面:那是一个夏天,阳光同样刺眼得叫人睁不开眼。
地上的水迹混杂着泥泞和灰尘,一群脚步声渐行渐远,散开的声音像风吹动空瓶子??无意义又无归处。
那声音低低的,像某种告别。
阮云琛的手指松了又紧,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无从下手。
她突然迈开步子,快步穿过走廊,穿过哨声响起的院子,直到身体重新回到阳光下,呼吸也依旧沉闷。
这不可能,她告诉自己。
这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可如果......
如果只是带淼淼去医院复查呢?
不可能...不可能。
如果阮秋带淼淼去医院,那一定会设置电话忙音留言,或者直接打给学校,让学校转信??阮秋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失联。
心里的慌张几乎堵住了呼吸,阮云琛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狂奔着回到了宿舍。
舍友几人都不在,可能都是去各自夜间训练去了??也还好不在,否则阮云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的关心......又或是好奇。
阮云琛翻了翻课表,确认了第二天的课程安排,然后摸出纸笔,写了张请假离校申请。
“家里有急事,需紧急请假,请批准。”
阮云琛写完,又觉得不够妥当,将“需紧急返乡”几个字划掉,改成“需返乡处理事宜”。
可辅导员已经下班了。
阮云琛看着熄了灯的办公室,抿了抿嘴,手指攥着请假条,一点点捏了紧。
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里灌进来,带着点凉意,吹在她的手背上。
阮云琛咬了咬牙,转身朝着学校后门跑去。
保安巡逻的并没有很勤,大概是他们也不觉得这帮子以后要当警察的人会不守规矩。所以只要找时间错开保安的视线,就能找到机会。
阮云琛踩上墙边的花坛,土松得像随时要塌,她却没犹豫,手腕一翻稳稳攀住了铁栏杆。
铁栏杆的尖顶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一排森然的刀刃,静静地横亘在她面前。她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稍稍一蹬,身体像拉紧的弓弦,轻巧地翻了过去。
可阮云琛的动作太急了,她的裤脚被铁尖勾了一下,布料发出细微的撕裂声,险些将她拉住。阮云琛猛地一扯,脱了力,落地的动作有些不稳。
她的脚跟重重地砸在地面,震得膝盖一颤。细小的石子擦过膝盖,留下轻微的刺痛感。
阮云琛皱了皱眉,却没吭声,手心下意识地撑住地面,迅速稳住了身形。
??没时间多耽搁。
墙外的空气闷热,夹杂着一丝泥土的潮气。
阮云琛抬起头,目光扫了一眼身后的高墙,又看了看四周。夜色沉得像浓墨,月光下整个校园静谧而空旷,像是在为她的每一步腾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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